寒雨夜,柴房漏得像筛子。
霉斑在墙上爬成一张扭曲的脸,水珠顺着梁木滴进破碗,一声,又一声。
沈知意猛地睁眼,喉间仿佛还烧着那杯毒酒。她记得,阶前血流成河,父亲的头颅滚到她脚边,眼眶空洞地望着她。三十七口,一夜之间,尽数伏诛。
她没死。
可这具身体——苍白、纤弱、脂粉气浓重——不是她的。
“检测到宿主意识复苏,复仇系统绑定中……3、2、1。”
机械音冷冰冰地响起,像一把铁钳夹住她的神经。
【任务发布:让萧彻动心,再亲手将他推入绝望。】
沈知意笑了,嘴角裂开一道血痕。她用指甲狠狠划破掌心,剧痛让她清醒。
“我未死。”她低语,一遍,两遍,三遍。
墙上的霉斑反光,映出一张陌生的脸——艳妆浓抹,眼尾飞红,唇若涂朱。
这不是她。
这是苏婉仪。
当朝宠妃,萧彻最宠爱的女人。
也是,她重生的容器。
“灵魂互换时限:三日。”系统提示。
她盯着那倒影,轻声说:“好啊,那就借你的身子,陪他玩一场。”
——三日后,我回来。
第一日,她被锁在椒房殿。
铜镜前,这具身体的本能蠢蠢欲动。手指不自觉地拈起眉笔,描向眼尾。她猛地停住,眉笔“啪”地折断。
“沈知意……沈知言……沈老夫人……”她闭眼,默念三十七个名字。
每一个,都是血。
每一个,都是债。
第二日,宫人送来凤袍,说陛下要来。
她坐在绣墩上,指尖掐进掌心。镜中人却笑得娇媚,仿佛等君王宠幸是天经地义。
门开时,玄黑龙袍掠过门槛。
萧彻来了。
剑眉冷目,身形如松,腰间那块半符在光下泛着冷铁色。
她低头,行礼,指尖微颤。
可她知道,不能露怯。
“陛下万安。”她启唇,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萧彻没说话,目光扫过她脖颈,短暂停在耳后。
烛光斜照,她耳际隐约浮出一抹淡粉,如梅花初绽。
他瞳孔微缩,却又移开。
“不必多礼。”他拂袖转身。
她垂首,轻唤:“陛下慢走。”
声如蜜糖,眼底无光。
袖中,银针已滑入指缝。
若此刻能杀他,她不介意同归于尽。
但她不能。
她要他爱她,再亲手将他推入地狱。
第三日,她开始适应这具身体。
它爱胭脂,爱香粉,爱听宫人阿谀。
可她只爱恨。
子时将至,她躺在榻上,闭眼等待。
钟声敲响第一下。
系统音骤然响起:
“苏婉仪已死。”
剧痛贯穿灵魂,如千万根针扎进骨髓。
她猛地睁眼——
窗外雨急,帐幔低垂。
“**!**醒了!”侍女扑到床前,泪流满面,“您昏迷三日了,可吓死奴婢了!”
沈知意没说话。
她抬手,指尖缓缓抚上耳后。
那枚淡粉梅花,正微微发烫,像一滴未干的血。
她回来了。
回到相府,回到十八岁那年,回到一切尚未终结之时。
她缓缓坐起,望向窗外雨幕。
他知道苏婉仪死了。
他会来。
因为,她还是“沈家女”。
次日清晨,雨歇。
她坐在铜镜前,任青丝垂落肩头。
侍女为她梳发,动作轻柔。
她忽然侧首,让右耳暴露在晨光中。
淡粉梅花,在光下清晰可见。
“**,您耳后这胎记……真像朵梅花呢。”侍女笑着。
她也笑了:“是啊,天生的。”
她知道,萧彻今日必来。
前世,他以查探相府女眷为由,亲临沈府。
那时她躲在帘后,看他冷面如霜,心却还跳着。
如今,她等他,只为看他一眼碎。
半个时辰后,庭院传来脚步声。
玄黑龙袍,玉带金扣,萧彻踏进回廊。
他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在她身上。
她正低头抿茶,侧脸线条清冷。
风吹起她一缕发丝,耳后梅花,赫然入目。
萧彻脚步一顿。
她缓缓抬眸,唇角微扬,轻唤一声:
“彻哥哥。”
玉扳指应声碎裂,坠地清响。
他指节暴起,眸底似有惊雷炸过。
那一声“彻哥哥”,他已十年未闻。
上一次听见,是在梅林雪夜。
少女裹着白狐斗篷,踮脚将暖炉塞进他手里,笑着说:“彻哥哥,别冻着。”
后来,他亲手将她推入火海。
可眼前人……
她明明该死了。
她怎么能……还活着?
沈知意笑意愈深,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她在笑他。
笑他以为屠尽沈家,便可高枕无忧。
笑他宠爱的苏婉仪,早已被她灵魂置换。
笑他此刻的震颤,不过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萧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
她放下茶盏,柔声道:“陛下认错人了?臣女沈知意,恭迎圣驾。”
他盯着她,目光如鹰,似要将她看穿。
可她神色如常,温婉恭顺,仿佛真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相府千金。
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瓷片已割破指尖,血珠渗出,滴入茶盏,无声无息。
系统悄然提示:
【任务进度:1%】
【目标:萧彻动心】
她轻轻一笑。
不急。
有的是时间。
他爱过她,那就让他再爱一次。
爱得越深,碎得越狠。
雨又下了起来。
檐下铜铃轻响,像在为谁送葬。
她望着萧彻的背影,心想:
彻哥哥,这一世,换我来执刀。
你不配活着。
更不配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