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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爬上御书房的飞檐,沈知意指尖还残留着虎符的冰凉。她没回寝殿,反而绕道去了偏殿的珠帘后,像只守在网心的蜘蛛,安静地等着朝会开始。

今日早朝,户部尚书被当场拿下,罪名是贪墨军饷。萧彻站在丹墀之上,声音不高,却让满殿文武跪了一地。他一句“国库空虚,边军断粮”,说得几位老臣额头冒汗,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知意垂眸,袖中香囊微动。那里面原本装的是安神香料,现在却夹着一页烧焦的账册残片——边角上,“三十七”三个字被火燎得发黑,像是谁临死前用血写下的遗言。

她不动声色,等内侍端茶经过时,将香囊轻轻滑进托盘底部。茶水晃了晃,没人察觉。

御前宦官接过茶盏,正要呈上,却被一名灰袍小太监“不小心”撞了一下。茶盘一歪,香囊落地,小太监慌忙捡起,塞进自己袖中,低着头退了出去。

三息之后,御史李慎的案头多了一只绣着梅花的香囊。他手指一顿,迅速打开,看到那页残纸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字迹,是沈相批阅奏折的习惯笔锋。

朝堂上,萧彻正冷冷盯着户部侍郎:“账册呢?”

侍郎磕头如捣蒜:“回陛下,前日库房失火,账册尽数焚毁……”

“火?”萧彻轻笑一声,“昨夜雨下了一整夜,你告诉我库房着了火?”

满殿死寂。

沈知意在帘后抿了抿唇,差点笑出声。她就知道,萧彻不会真信什么“失火”。这火,烧得也太巧了点,巧得像是有人想掩盖什么更大的窟窿。

她抬眼看向龙座上的男人,心想:彻哥哥,你查贪官,我查仇人,咱们各取所需,不也挺热闹?

朝会散得干脆利落,户部一干人等押入天牢,待审。大臣们鱼贯而出,脚步匆匆,没人敢多留一秒。

沈知意却没走。她捧着一只青瓷香炉,慢悠悠地从偏殿转出,跪在御道旁,口中念念有词:“先皇后在上,臣女苏婉仪诚心祭拜,愿您在天之灵庇佑陛下安康……”

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刚转过回廊的萧彻听见。

风适时地吹了起来,卷起香炉里的灰,扑向她的脸。她“哎呀”一声,往后一退,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朝后倒去。

下一瞬,后背撞进一片玄色织物里。

龙袍。

萧彻一手扶住了她,力道不大,却稳得像铁钳。她顺势跌进他怀里,鼻尖几乎贴上他胸前的龙纹补子,那股沉水香又来了——和沈相书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浓而不烈,带着陈年木料的微苦。

她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却笑得柔弱:“臣女失仪,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萧彻没松手,也没立刻推开她。他低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腕上那只玉镯上。

玉色温润,雕工古朴,一看就不是宫中赏赐的款式。

“这镯子,”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哪儿来的?”

沈知意抬起眼,眸光潋滟,像春水被风吹皱:“是母亲留给我的陪嫁。”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她说,本该戴在大婚那日。”

萧彻的手指微微一紧。

这话不对劲。

苏婉仪是宫女出身,哪来的“陪嫁”?她入宫三年,从不提家人,更不曾说过什么“大婚”。

可这玉镯……他眯了眯眼。

三年前抄没沈家时,清单上确实有一对青玉镯,据说是沈夫人出嫁时所戴,传女不传媳。

他松开她,语气恢复冷淡:“起来。”

沈知意顺从地站直,退后两步,低头敛袖,姿态恭顺得无可挑剔。可就在她转身时,唇角轻轻一扬,快得像错觉。

她知道,火种已经埋下了。

萧彻回了御书房,门一关,立刻召来暗卫首领。

“查苏婉仪所有遗物,尤其是玉器。”

“是。”

“另,调取三年前沈家抄没清单,重点核对首饰类。”

暗卫领命退下。

萧彻站在窗前,目光落在书案上摊开的户部账本上。可他的心思,早已不在军饷上。

那只玉镯的样式,他记得。

沈家**十岁生辰,他送了一支梅花簪,她回赠了一枚玉佩。她母亲当时笑着说:“等知意出嫁,这对玉镯就给她作陪嫁。”

那时他没当真。

可现在,一个本不该提起这话的人,偏偏说了出来。

他抬手,缓缓抚上后背左侧。

那处梅花烙印,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知意回到殿中,宫人正等着她换衣。

“穿那件素青的。”她说。

宫人犹豫:“陛下前日才赏了红裙……”

“今日不同。”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耳后梅花胎记微微发烫,“我想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她坐下,任宫人替她梳发。指尖滑入袖中,摸到那半块虎符。她轻轻摩挲着“知”字刻痕,心想:李慎看到了那页账册,就会想起沈家旧案。而萧彻查玉镯,就会翻出抄家清单。

一个在朝堂点火,一个在记忆挖坟。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风起。

傍晚,御史李慎递上一封密折,弹劾户部侍郎私通外臣,涉嫌伪造账册掩盖军饷流向。折子虽未提沈家,但其中一笔“三十七万两白银调拨至北境”的记录,被特意加了朱圈。

萧彻看着那数字,眼神一沉。

三十七。

不是巧合。

他猛地合上折子,起身走向内库。

半个时辰后,暗卫呈上调查结果:苏婉仪生前无玉镯记录,宫中亦无此物赏赐记录。

而三年前沈家抄没清单上,明确写着:“青玉镯一对,沈氏嫡女陪嫁物,现存内务府库房,编号甲三十七。”

甲三十七。

萧彻站在库房前,手握钥匙,指节发白。

他打开柜门,取出那只尘封的玉镯。

一模一样。

可现在,它正戴在苏婉仪的手上。

他盯着那镯子,忽然低笑出声:“你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沈知意正坐在灯下,用银针挑开一只旧绣囊。里面藏着一张薄纸,是她昨夜默写的沈家门生名录。她用朱笔圈出几个名字,又划掉两个“已死”的旧臣,最后停在李慎的名字上。

她轻轻吹了吹墨迹,自言自语:“第一步,走稳了。”

系统音在脑中响起:“警告:宿主行为偏离预设轨迹,风险值上升。”

她头也不抬:“你管得着吗?”

“任务目标是让萧彻动心再碎心,非直接干预朝政。”

“哦?”她挑眉,“那你说,怎么让他心碎?光靠我眨眨眼、叫两声‘彻哥哥’?”

系统沉默。

她收起名单,吹灭灯,只留一缕月光洒在案上。

“动心?”她轻笑,“他要是真动心,就不会杀我全家。可正因为他动过心,所以现在,才最怕我回来。”

她躺下,闭眼。

耳后胎记,热得发烫。

次日清晨,萧彻下令彻查内务府库房失物案,重点追查“甲三十七号物品”流向。

同时,他召见李慎,问起那份加了朱圈的密折。

李慎跪在殿中,额头触地:“回陛下,臣只是觉得,三十七万两……数字太过巧合。”

“巧合?”萧彻盯着他,“你认识沈家**?”

李慎一僵:“臣……曾受沈相提携。”

“那你可知道,沈**出嫁前,最珍视之物是什么?”

李慎抬头,声音微颤:“是一对青玉镯,据说是她母亲的陪嫁。”

萧彻闭了闭眼。

他终于确定了。

那个女人,戴的不是偷来的镯子。

是沈知意的东西。

他缓缓起身,走向御案,拿起一支朱笔,在名册上圈出“苏婉仪”三字,笔尖用力,几乎划破纸背。

“来人。”

“陛下。”

“传朕旨意,苏婉仪近日行为异常,暂禁椒房殿,非召不得出。”

内侍领命而去。

沈知意正在梳妆,听到消息,手一顿,铜镜里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

她放下梳子,轻声说:“彻哥哥,你终于开始查我了。”

她抬起手腕,玉镯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可你查得越深,就越会发现——”

她指尖抚过镯身,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不是回来了。”

“我从来就没走。”

窗外,一只青鸟掠过屋檐,翅膀扫落一片瓦灰,正正砸在“椒房殿”匾额上,碎成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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