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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光透过纱帘渗进房间时，林梓峰已经醒了。
他保持着蜷缩在床沿的姿势，后背僵硬得像块铁板。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夜那个躺在旁边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脸颊上的巴掌印已经淡成了浅粉色，可那火辣辣的痛感却像刻进了骨头里，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牵扯起密密麻麻的酸胀。他抬手碰了碰，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昨夜那声屈辱的“妻主”便在脑海里炸开，带着冰冷的回音反复冲撞。
房门被轻轻推开，张妈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他醒着，脚步顿了顿：“林先生，该吃早餐了。”
林梓峰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放着吧。”
张妈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多嘴：“苏小姐……一早就去公司了，让您醒了就搬到主卧来住，您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
“知道了。”林梓峰的声音依旧平淡，可攥紧床单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主卧。他连自己那间客房都觉得是囚笼，更何况是苏沐晴的主卧？那里处处都是她的气息，她的影子，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会把他彻底吞噬。
张妈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林梓峰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吊灯花纹，看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衣帽间里，他的旧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最角落的位置，旁边挂着一排崭新的西装和衬衫，全是顶级品牌的定制款，标签都还没拆。每一件的领口都别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铭牌，上面刻着一个“苏”字。
林梓峰的胃里一阵翻涌。
他从角落里翻出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刚套到头上，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冲到窗边往下看——是苏沐晴的车，她竟然回来了。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慌里慌张地想把T恤脱下来，可越是着急越是手忙脚乱，领口卡在头上，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脖颈。
“咔哒”一声，房门被推开。
苏沐晴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挑了挑眉：“怎么？穿不惯那些衣服？”
林梓峰猛地将T恤拽下来，脸颊涨得通红，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我……”
“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苏沐晴打断他，将文件扔在沙发上，语气不容置疑，“半小时后，跟我去医院看***。”
林梓峰的眼睛瞬间亮了。去看母亲？他多久没见过母亲了？激动冲淡了刚才的窘迫，他几乎是立刻点头：“好。”
苏沐晴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彩，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转身出去时，特意带上了房门。
林梓峰这才松了口气，靠在衣柜上大口喘气。他低头看着那件旧T恤，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刚才还视若珍宝，可在“见母亲”这个条件面前，尊严似乎又变得不值一提了。
他最终还是从那排崭新的衣服里挑了件最素净的浅灰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衬衫的料子是顶级的埃及棉，柔软得像云朵，可穿在身上却比粗麻布还要硌人。
下楼时，苏沐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侧脸的轮廓柔和了许多，竟有了几分不真实的温柔。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还算顺眼。”
林梓峰没接话，走到玄关换鞋。
“张妈，把东西带上。”苏沐晴合上文件，对厨房喊道。
张妈很快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出来：“苏小姐，都准备好了。”
去医院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沉默。林梓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期待又紧张。他想问母亲的近况，想问她有没有想自己，可话到嘴边，又被苏沐晴那副冷淡的样子堵了回去。
到了医院，特护早已等在病房门口。看到苏沐晴，恭敬地行了个礼：“苏小姐，林夫人今天精神很好。”
苏沐晴点点头，示意林梓峰进去。
林梓峰推开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时，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母亲比他上次见时胖了些，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正靠在床头看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林梓峰，手里的报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梓峰？”母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妈！”林梓峰冲到床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来看您了。”
“哎，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抚摸着他的脸，眼泪也止不住地流，“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没有，妈，我挺好的。”林梓峰赶紧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您看，我穿得这么好，吃的也很好，苏小姐……苏总对我很照顾。”
他刻意避开了那个刺眼的称呼，可母亲何等精明，从他的欲言又止里，早已看出了端倪。她的目光落在门口的苏沐晴身上，眼神复杂。
苏沐晴适时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保温桶：“林夫人，听说您今天想吃点清淡的，让张妈炖了些燕窝粥。”
“苏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母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语气里带着感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您好好养病，不用客气。”苏沐晴示意特护把粥盛出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和梓峰说话了，晚点让司机来接他。”
“欸，好，好。”母亲连忙应着。
苏沐晴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林梓峰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提醒。林梓峰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母亲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她拉着林梓峰的手，轻声问：“梓峰，你老实告诉妈，你跟那位苏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梓峰的心沉了沉，避开母亲的目光：“就是……朋友。她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我暂时在她那里住。”
“朋友？”母亲显然不信，叹了口气，“傻孩子，妈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那位苏小姐一看就是大人物，怎么会平白无故帮我们？你是不是……”
母亲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梓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母亲了然的目光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妈，您别多想，”他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等您病好了，我就找份工作，我们离开这里，好好过日子。”
母亲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知道儿子的性子，骄傲又倔强，能让他低头的，恐怕只有自己的病了。
“梓峰，”母亲紧紧握住他的手，“如果……如果太委屈，就别忍了。妈这条老命，不值得你这么作践自己。”
“妈！”林梓峰猛地抬起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您别这么说！只要您能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
母子俩相对无言，只有眼泪无声地流淌。
林梓峰在医院陪了母亲整整一下午，给她削苹果，读报纸，像以前无数个平凡的午后一样。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母亲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担忧和愧疚，而他自己，也始终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傍晚时分，司机准时来接他。临走前，母亲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照顾好自己，别受委屈。”
林梓峰重重地点头，强忍着眼泪转身离开。
回到别墅时，苏沐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文件。看到他进来，头也没抬：“回来了。”
“嗯。”林梓峰应了一声，换了鞋就想上楼。
“过来。”苏沐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梓峰的脚步顿住了，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在离她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苏沐晴放下文件，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您。”林梓峰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只是谢谢？”苏沐晴挑了挑眉，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一声‘妻主’呢。”
林梓峰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和屈辱：“这里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就不能叫了？”苏沐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还是说，在你心里，根本就不承认这个称呼？”
“我……”林梓峰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承认？他怎么可能承认？那两个字就像烙印，刻在他的自尊上，每一次提起，都像是在撕扯他的灵魂。
“林梓峰，”苏沐晴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还在医院躺着，她的后续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又是这样。林梓峰的心像被一块巨石压住，沉重得喘不过气。他知道苏沐晴是在威胁他，可他却毫无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愤怒，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妻……主。”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沐晴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她想要的不是这个样子的林梓峰，不是这副麻木不仁、任人摆布的样子。她想要看到他的反抗，他的愤怒，甚至是他的恨意，因为那至少证明，他还在乎。
可现在，他像个精致的木偶，只会按照她的指令行动，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生气。
“滚回房间去。”苏沐晴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梓峰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楼，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主卧，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像要炸开。刚才那声“妻主”，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忽然觉得无比绝望。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他真的会像苏沐晴说的那样，慢慢变得麻木，变得认命。
深夜，苏沐晴回到房间时，林梓峰已经睡着了。他蜷缩在床的最边缘，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苏沐晴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勾勒出他精致的眉眼和紧抿的嘴唇。
她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可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又猛地收了回来。
她转身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清醒一些。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疲惫，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和……迷茫。
她到底想要什么？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林梓峰很有趣，像只倔强的小兽，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她想把他圈在自己身边，看他挣扎，看他屈服，以此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可现在，看到他这副麻木的样子，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她穿上睡袍，走出浴室时，林梓峰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听到动静，他也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苏沐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刻意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梓峰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苏沐晴的耳朵里：“苏沐晴，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沐晴的心猛地一跳，侧过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的绝望。
“什么怎么样？”她故作镇定地反问。
“你把我困在这里，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让我叫你那个称呼……”林梓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得到你。”苏沐晴毫不犹豫地说，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偏执，“我想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身体，还有心。”
林梓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悲凉：“我的心？苏沐晴，你觉得可能吗？你这样对我，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动心？”
“为什么不可能？”苏沐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给你最好的生活，救了***的命，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动心？”
“好？”林梓峰猛地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眼底闪烁着愤怒的火花，“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把我关起来，限制我的自由，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用我母亲来威胁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我……”苏沐晴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那些她以为的“好”，在林梓峰愤怒的质问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苏沐晴，”林梓峰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好。你只知道占有，只知道控制。你这样的人，永远都得不到别人的心。”
苏沐晴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林梓峰冰冷的眼神，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压过了那丝疼痛和慌乱。
“得不到又怎么样？”她猛地凑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偏执的疯狂，“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林梓峰，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
她的声音很大，带着浓浓的威胁和不甘，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林梓峰看着她疯狂的眼神，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多说无益。他知道，和一个疯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苏沐晴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旺了。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林梓峰拽到自己面前，狠狠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粗暴而霸道，像一场掠夺。
林梓峰的身体瞬间僵硬，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他用力挣扎，想要推开苏沐晴，可她的力气太大，紧紧地钳制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她的吻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却像毒药一样，让他感到窒息和恶心。
他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苏沐晴疼得闷哼一声，猛地松开了他，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看着林梓峰，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受伤？
林梓峰也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冰冷得像冰：“苏沐晴，你别太过分了！”
苏沐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味道。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和绝望：“过分？我就是过分了又怎么样？林梓峰，你是我的人，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她说着，又要扑上来。
林梓峰猛地后退，跌坐在床尾，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你滚开！”
看着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自己，苏沐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动作顿住了，看着林梓峰苍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心里那股无名火忽然就熄灭了，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失落。
她默默地躺回自己的位置，背对着林梓峰，声音沙哑地说：“睡觉吧。”
林梓峰没有动，依旧坐在床尾，警惕地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过了很久，他确定苏沐晴不会再对他做什么，才缓缓地躺下，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林梓峰是被一阵急促的***吵醒的。
苏沐晴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大概是去公司了。他松了口气，接起电话。
“喂，是梓峰吗？”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
“妈，是我，怎么了？”林梓峰的心猛地一紧。
“刚才医生来说，我的后续治疗方案出来了，需要一大笔钱……”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我知道这会给你添麻烦，可是……”
“妈，您别担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林梓峰连忙说，心里却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了。
“可是……”
“妈，您就安心养病，别的事您别管了。”林梓峰打断母亲的话，强装镇定地说，“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挂了电话，林梓峰坐在床上，双手***头发里，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钱。又是钱。
他知道，自己又要向苏沐晴低头了。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只觉得无比讽刺。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可他的人生，却一片黑暗。
他换了身衣服下楼，张妈正准备早餐。看到他，笑着说：“林先生，您醒了？苏小姐吩咐了，让您吃完早餐去公司找她。”
“知道了。”林梓峰淡淡地说。
去公司找她？她又想干什么？
林梓峰的心里充满了不安，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吃完早餐，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林梓峰坐上了车，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一片茫然。
苏氏集团的总部大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气派。林梓峰站在大楼前，看着这栋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建筑，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走进大厅，前台小姐看到他，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找苏沐晴。”林梓峰说。
“请问您是？”
“林梓峰。”
前台小姐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听说过他的名字。她连忙拿起电话：“好的，林先生，您稍等，我马上通知苏总。”
很快，前台小姐挂了电话，对林梓峰说：“林先生，苏总在顶楼等您，您可以直接上去。”
林梓峰点点头，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风景。林梓峰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建筑和行人，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提线的木偶，正一步步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电梯门打开，顶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苏沐晴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门是虚掩着的。
林梓峰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沐晴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看到他进来，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林梓峰开门见山地问。
“坐。”苏沐晴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林梓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的事，我听说了。”苏沐晴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他说。
林梓峰的心脏猛地一缩，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他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我……”
“钱的事，我已经让财务准备好了。”苏沐晴打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地说。
林梓峰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苏沐晴挑了挑眉，“不过，你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林梓峰的心沉了沉，果然没那么容易。“你想让我做什么？”
苏沐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靠近他，吐气如兰：“今晚有个酒会，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跟我一起去。”
林梓峰的眉头皱了起来：“又是酒会？”
“怎么？不愿意？”苏沐晴的眼神冷了下来，“那***的治疗费用……”
“我去。”林梓峰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屈辱，“我去。”
苏沐晴满意地笑了：“这才乖。”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发，却被林梓峰下意识地躲开了。
苏沐晴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平静的样子，收回手，转身走到办公桌后：“衣服我已经让助理给你准备好了，在休息室，你去换上吧。”
“知道了。”林梓峰站起身，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休息室里，果然放着一套崭新的西装，还有一个精致的礼盒。林梓峰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领带，上面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拿起西装和领带，只觉得无比讽刺。这一身行头，恐怕够他母亲好几个月的治疗费了。而他，却要用自己的尊严来换取。
他换上西装，打好领带，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昂贵西装、却眼神空洞的自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真的是他吗？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休息室，回到苏沐晴的办公室。
苏沐晴正在打电话，看到他进来，对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继续对着电话说：“那个项目必须在月底前完成，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的是结果。”
挂了电话，她抬起头，目光在林梓峰身上扫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
林梓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办公室，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有说话。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尴尬而压抑的气氛。
林梓峰能闻到苏沐晴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昨夜闻到的一样，带着一种霸道的侵略性。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
苏沐晴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却没有说什么。
酒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和上次参加的拍卖会一样，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沐晴一出现，就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她挽着林梓峰的胳膊，从容地和各路名流打招呼，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林梓峰跟在她身边，像个精致的摆设，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心里却一片冰冷。
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鄙夷，有嘲讽。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苏总，这位就是您那位……朋友吧？”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神在林梓峰身上打转，语气里带着一丝暧昧。
“是。”苏沐晴淡淡地说，“介绍一下，林梓峰。”
“林先生，幸会幸会。”男人伸出手，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
林梓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一下：“幸会。”
“林先生真是好福气啊，有苏总这么好的大树可靠。”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林梓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苏沐晴抢先一步。
“王总说笑了，”苏沐晴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梓峰是我的人，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王总的脸色僵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苏总说的是，是我失言了。”说完，便识趣地离开了。
林梓峰看着苏沐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宣示***？
苏沐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我的东西，被别人随便议论。”
林梓峰的心沉了沉，果然是这样。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属于她的东西。
酒会还在继续，苏沐晴带着林梓峰穿梭在人群中，和各种人打招呼，谈生意。林梓峰像个提线木偶，跟在她身边，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在众人的目光中，上演着一场荒诞的闹剧。
中途，林梓峰借口去洗手间，想透口气。
他走到僻静的走廊，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真的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梓峰？”
林梓峰猛地转过身，看到林国栋正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酒，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林梓峰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林国栋叫住了：“梓峰，我们能谈谈吗？”
林梓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露台，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来，稍微驱散了一些酒会上的喧嚣和压抑。
“梓峰，”林国栋看着他，叹了口气，“你真的要这样下去吗？”
林梓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夜景。
“那位苏小姐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林国栋继续说，“她那样的人，玩腻了就会把你丢掉。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
林梓峰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林国栋：“这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我是你父亲！”林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毁了自己！”
“毁了我自己？”林梓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早就毁了！从我向你要钱，你却把我赶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毁了！”
“我……”林国栋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梓峰，对不起，当初是我不对。可是……”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承受不起。”林梓峰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梓峰！”林国栋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里面有五十万，你拿着，离开苏沐晴，带着***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林梓峰看着那张银行卡，眼神复杂。五十万，刚好够母亲的后续治疗费。
他的心动摇了。
离开苏沐晴，带着母亲远走高飞，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他做梦都想的事情。
可是，他能走掉吗？苏沐晴会放过他吗？
看到他犹豫，林国栋把银行卡塞到他手里：“梓峰，这是爸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你快走吧，别让苏沐晴发现了。”
林梓峰紧紧地攥着那张银行卡，手心微微出汗。他看着林国栋，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真的是父亲的真心吗？还是又一个陷阱？
“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
林梓峰和林国栋同时转过身，看到苏沐晴正站在露台门口，脸色冰冷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林梓峰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将银行卡藏到了身后。
苏沐晴的目光落在他藏在身后的手上，眼神越来越冷：“林梓峰，你手里拿着什么？”
林梓峰的身体瞬间僵硬，像被施了定身咒。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苏沐晴冰冷的目光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国栋也有些慌乱，强装镇定地说：“苏总，我只是和梓峰聊了聊家常。”
“家常？”苏沐晴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林梓峰身上，“需要把东***起来聊的家常？”
她一步步走向林梓峰，眼神里的怒火越来越盛：“林梓峰，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林梓峰的手心全是汗，紧紧地攥着那张银行卡，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他知道，如果拿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苏沐晴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紧紧地盯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伸出了手，将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
苏沐晴的目光落在银行卡上，又看向林国栋，眼神里的冰冷几乎要将人冻结：“林董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五十万。是想把他从我身边买走吗？”
林国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摆手：“苏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苏沐晴冷笑一声，从林梓峰手里拿过银行卡，随手扔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踩了上去，“你觉得，我苏沐晴的人，是你能用钱买走的吗？”
银行卡在高跟鞋的碾压下，瞬间变了形。
林梓峰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苏沐晴看着林国栋，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林董，我劝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一把抓住林梓峰的手腕，转身就走。
她的力气很大，抓得林梓峰的手腕生疼。林梓峰踉跄着跟在她身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脸色惨白的林国栋，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回到酒会现场，苏沐晴的脸色依旧冰冷，拉着林梓峰穿过人群，径直向门口走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看着他们。
林梓峰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讽，有好奇。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走出酒店，苏沐晴将林梓峰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来，对司机冷冷地说：“开车。”
车子缓缓驶离酒店，车厢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苏沐晴沉重的呼吸声。
林梓峰低着头，不敢看她，手心全是汗。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果然，车子刚驶出不远，苏沐晴就猛地转过头，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人吞噬：“林梓峰，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林梓峰的身体猛地一颤，张了张嘴，想解释：“我不是……”
“不是？”苏沐晴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接他的钱？为什么要和他在那里偷偷摸摸地聊天？你是不是觉得，他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没有！”林梓峰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他是我父亲！我和他聊几句怎么了？他给我钱，我就一定要离开你吗？苏沐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疑？”
“多疑？”苏沐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我多疑？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已经拿着他的钱，准备跑路了？林梓峰，你别忘了，***还在医院躺着！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我没有想跑！”林梓峰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一时心软，没有立刻拒绝父亲的好意。他只是……有那么一丝微弱的、想要逃离的念头。
可他不能说。
苏沐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眼神，心里的怒火忽然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和……恐慌。
她害怕，害怕林梓峰真的会离开她。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却被林梓峰猛地躲开了。
“别碰我！”林梓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和恐惧。
苏沐晴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
车厢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车子很快就到了别墅。苏沐晴率先下车，走进别墅，林梓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客厅里，苏沐晴转过身，看着林梓峰，眼神里的愤怒已经被一种冰冷的平静取代：“林梓峰，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多大的错吗？”
林梓峰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苏沐晴的声音冰冷刺骨，“你忘了你应该叫我什么了吗？”
林梓峰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苏沐晴，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那两个字：
“妻……主。”
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悲凉。
听到这两个字，苏沐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林梓峰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自己赢了，又好像输了。
她赢了他的屈服，却输掉了……某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她转过身，背对着林梓峰，声音沙哑地说：“回房间去。”
林梓峰如蒙大赦，转身冲上楼梯，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主卧，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只知道，他和苏沐晴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而这道裂痕，恐怕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楼下，苏沐晴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被踩变形的银行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她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
她缓缓地蹲下身，将那张变形的银行卡捡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清醒的。
林梓峰，你是我的。
永远都是。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眼神里充满了偏执的疯狂。
这一夜，别墅里格外安静，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那无声流淌的、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空气。
林梓峰和苏沐晴，这两个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人，在各自的痛苦和挣扎中，度过了又一个无眠的夜晚。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未来，似乎早已注定，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
小说《笼中月，掌心焰》 第4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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