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眼的白光。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消毒水的气味强势地钻入鼻腔，耳边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我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一位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正在调整输液速度。她胸牌上写着"林雪"。
"我...这是哪里？"我的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市中心医院。"林护士递给我一杯水，"你昨晚送外卖时出了车祸，被好心人送过来的。轻微脑震荡，左臂擦伤，还算幸运。"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暴雨，法餐厅，苏婷冰冷的话语，然后是那辆闯红灯的轿车...
我的手机！我突然挣扎着要起身，牵动手背上的针头，一阵刺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别乱动！"林护士连忙按住我，"在找这个吗？"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我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
我急切地抓过来，按亮屏幕——裂纹如蜘蛛网般蔓延，但还能勉强辨认内容。锁屏界面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大部分来自外卖平台的调度员。但最上方的是一条彩票中心的通知短信：
【恭喜您中得第2023056期超级大奖，奖金3亿元，请携带身份证及彩票原件于30日内至我中心办理领奖手续...】
我的呼吸停滞了。
三亿？我反复数着那个数字后面的零，大脑因这个天文数字而眩晕。那张彩票就放在我钱包的夹层里，是三天前随手用零钱买的，号码是苏婷的生日加上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讽刺的是，正是这个与苏婷有关的数字组合，让我在***的同时失去了她。
"先生？你还好吗？"林护士担忧地看着我，"是不是头疼？需要我叫医生吗？"
"不，不用。"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只是...有点晕。"
"正常反应。"她微笑着调整了我的枕头，"你还需要观察24小时。有家人需要通知吗？"
家人？我母亲在老家小县城，靠低保和打零工生活，一直不知道我在城里的真实处境。而苏婷...现在已经是前女友了。
"不用了，谢谢。"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林护士点点头，临走前又回头："对了，你的电动车和外卖箱被交警暂扣了，但钱包和证件都在抽屉里。医药费...那位撞你的司机垫付了一部分。"
等病房门关上，我立刻打开钱包检查。那张淡蓝色的彩票安然无恙地躺在夹层中。我颤抖着手指将它取出，对照手机上的开奖号码又确认了一遍。
每一个数字都吻合。
三亿元。这个数字在我脑海中回荡。就在昨天，我银行卡里的全部存款还不够买下苏婷看中的一个包。而现在...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我的思绪。
"哟，醒了啊。"
这个声音让我浑身一僵。苏婷穿着那件我攒钱给她买的米色风衣，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她妆容精致，头发新做了造型，身上飘着浓郁的香水味——显然不是从我们合租的简陋公寓直接过来的。
"婷...你怎么来了？"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李雪看到朋友圈有人发车祸照片，我认出是你的外卖箱。"她漫不经心地说，眼睛扫视着病房，像是在评估这里的寒酸程度。"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嘛。"
我握紧了手中的彩票，突然决定暂时不告诉她***的事。"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需要观察。"
"哦。"她低头玩着新做的美甲，那是我付不起的398元一套的水晶甲，"我来拿我的东西。充电器、化妆包，还有那件黑色蕾丝内衣，应该都在你那里。"
原来如此。不是担心我，只是来取回她的物品。
"在公寓的抽屉里。"我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钥匙你还留着吧？"
"当然。"她终于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周峰，别弄得像我欠你什么似的。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好聚好散？在餐厅当众羞辱我，然后跟着一个刚认识的男人离开，这叫好聚好散？
"那个赵公子...你们？"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婷的嘴角微微上扬："明远很绅士，昨晚坚持送我回家。"她故意晃了晃手腕，上面戴着一个崭新的卡地亚手镯，"他说这种小礼物配不上我，周末要带我去挑更好的。"
我感到一阵恶心。三年感情，抵不过一个认识两小时的男人送的奢侈品。
"恭喜。"**巴巴地说。
苏婷撇撇嘴："周峰，别这副样子。你知道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起。与其互相折磨，不如早点放手。"她看了看镶钻手表，"我得走了，明远约我去半岛酒店喝下午茶。"
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房东说下个月的租金你自己付吧。我已经搬去和李雪住了。"
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将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斩断。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彩票，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林护士帮我叫了出租车，还贴心地写了份注意事项。
"你女朋友没来接你？"她递给我处方单时随口问道。
"分手了。"我简短地回答。
林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说："有时候失去未必是坏事。你的检查报告显示除了脑震荡外一切正常，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感激地点点头。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一个陌生人的关心竟成了我唯一的温暖。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苏婷果然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房间里还残留着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但属于她的痕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床头柜上放着她一直用的发圈——可能是唯一落下的东西。
我拿起发圈，想起三个月前她生日那晚，我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已经是凌晨一点，蛋糕上的奶油都化了，但她还是开心地戴上了这个发圈，说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摇摇头，我把发圈扔进垃圾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联系了大学时法律系的同学王健，现在在某知名律所工作。两小时后，我们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老周！"王健热情地拥抱了我，"好久不见！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我简短地解释了车祸和***的事。王健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三...三亿？！"他压低声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确定不是诈骗短信？"
我给他看了彩票和官方网站的开奖公告。王健花了整整五分钟才平静下来。
"听着，老周，"他切换成专业律师模式，"这笔钱会彻底改变你的生活。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税务、投资、资产保护...对了，绝对不要立刻告诉任何人，包括..."
"包括前女友。"我苦笑着接话，"放心，她已经和我分手了，而且分得很彻底。"
王健拍拍我的肩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走，现在就去彩票中心，我陪你把手续办了。"
三天后，税后奖金2.4亿元安全地转入了新设立的信托账户。我辞去了外卖工作，但没告诉任何人原因，只说想休息一段时间。
王健介绍了一位资深财务顾问帮我打理资产。我们制定了长期投资计划，只取出小部分改善生活。第一件事是支付了母亲拖延多年的腰椎手术费用，并给她在县城买了套带电梯的房子。
"儿子，你哪来这么多钱？"母亲在电话里担忧地问，"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妈，放心，"我望着新租的高档公寓窗外，这座城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只是...终于转运了。"
回到公司办理离职手续那天，人事部安排了一个叫陈雪的实习生帮我处理交接。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胸牌挂在一条磨损的挂绳上。
"周前辈，这是您的离职证明和社保转移单。"她恭敬地递过文件，声音轻柔但清晰。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电子表，表带已经开裂，用透明胶带粘着。这让我想起自己刚毕业时的窘迫。
"谢谢。你是新来的？"我随口问道。
"嗯，上周刚入职。"她微微低头，一缕碎发垂下来，"其实...我听说过您。上个月那单暴雨天的紧急药品配送，客户特意写了表扬信。"
我有些惊讶。那是一个雷雨夜，我接了单送哮喘药到郊区的订单，送到时全身湿透，药却完好无损。没想到有人记得这种小事。
"只是本职工作。"我笑了笑，在离职表上签下名字。
陈雪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袋："这是我家乡的特产，桂花糕...听说您要走了，想谢谢您给我们实习生树立的榜样。"
纸袋很轻，却让我心头一暖。在这个人人都追逐利益的城市里，这样朴实的感谢已经很少见了。
"谢谢，不过...为什么是我？"我好奇地问。
陈雪的眼睛很亮："因为您送外卖时总会多问一句"还需要其他帮助吗"，而且从不因为客户住豪宅或棚户区而区别对待。"她顿了顿，"我爸爸也是做服务业的，他说这才是真正的专业。"
我突然有些哽咽。这些无人注意的细节，竟然被一个刚认识的女孩看在眼里。而相处三年的苏婷，却只看到我微薄的收入和寒酸的衣服。
离开公司大楼时，手机震动起来。是王健发来的消息："老周，刚看到你前女友的朋友圈，她好像和那个赵公子进展神速啊。"
我点开朋友圈，苏婷半小时前更新了一张照片：她和赵明远在某个高档餐厅的合影，她举着一个香奈儿包包，配文"遇见对的人，每天都是情人节"。赵明远在评论里回复："宝贝，这只是开始。"
我关上手机，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刺得我眯起眼。三亿人民币就在我的账户里，足以买下那家餐厅，买下一百个香奈儿包，买回苏婷的"爱情"。
但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反而是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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