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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外卖女王的日常我是个敲代码的，俗称码农，或者更接地气一点，
人形自走bug制造机。每天的生活就是公司出租屋两点一线，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屏幕光映在眼镜片上，一片惨白。唯一的色彩，大概就是晚上十点多，
出租屋那扇破门被钥匙捅开时发出的“咔哒”声。门外站着的，通常是我的女友，小雅。
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复杂的混合气味：风尘仆仆的汗味儿、塑料外卖箱的味儿，
偶尔还夹杂着不知道哪个倒霉顾客点的螺蛳粉或者榴莲千层的霸道余韵。头发嘛，
基本处于一种被头盔***过后的自由飞翔状态，几缕发丝倔强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脸上？
灰扑扑的，
眼神里写满了“老娘今天又被***顾客/超时罚款/导航抽风折磨了八百遍”的生无可恋。
“回来了？”我通常从我那堆冒绿光的代码里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嗯。
”她有气无力地应一声，
把沉重的头盔和那个印着巨大“吃了么”logo的外卖箱往地上一扔，
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彻底摆烂。“靠！今天又遇到个奇葩！
地址写得跟摩斯密码似的，电话死活打不通，最后超时三分钟，平台直接扣我二十块！
二十块啊！够咱俩啃一顿楼下张记的鸭腿饭了！”她一边愤愤地控诉，
一边踢掉脚上那双沾满泥点子的运动鞋，光着脚丫子“啪嗒啪嗒”冲进狭小的卫生间，
接着就是哗啦啦的水声和她含糊不清的抱怨，“这破工作，
迟早把人逼疯……”2年会前的忐忑我习惯了。真的。小雅在我心里的形象，
早就和“精致”、“女神”这类词绝缘了。
雨里去、能单手提起几十斤外卖箱、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笑起来又有点傻乎乎的烟火气姑娘。
她抱怨，我听着；她累瘫在沙发上，我就给她捏捏肩膀。日子嘛，
不就是两个普通人互相取暖，在生活的夹缝里找点乐子。所以，
当公司邮件通知年度盛典（其实就是找个由头让大家胡吃海塞一顿），
并且“鼓励携带家属”时，我对着那行字，愣是琢磨了老半天。带小雅去？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同事们，尤其是那几个自诩时尚先锋的女同事，
肯定都是铆足了劲捯饬。香水味能熏死蚊子，高跟鞋尖能戳穿地板。而我们的小雅同志呢？
大概率会穿着她那件洗得发白的加绒卫衣，或者印着“干了这杯奶茶，
来世还做打工人”的搞笑T恤，冲进会场，目标明确直奔海鲜区，
嘴里可能还叼着半根路上没啃完的玉米。那场面，想想就……挺有冲击力的。“喂，
发什么呆呢？”小雅的声音把我从“社死”幻想里拽出来。她刚洗完澡，裹着浴巾，
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手里拿着吹风机，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对着电脑屏幕一脸凝重。“咳，
那啥，”我有点心虚地推了推眼镜，“公司年会，下周五晚上，在君悦酒店，
说是可以带家属……”我顿了顿，观察着她的表情，“你想去不？不想去咱就不去，
在家点外卖也挺好。”“年会？”小雅眼睛瞬间亮了，不是对社交场合的向往，
而是对某种生物本能的渴望，“管饭不？自助？有龙虾、帝王蟹腿儿那种？”“……有。
”我艰难地点头，已经预见了她横扫海鲜台的英姿。“去！必须去！”她斩钉截铁，
手里的吹风机差点甩飞，“白吃白喝的好事儿怎么能错过！省一顿是一顿！
”她眼里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海鲜在向她招手。行吧。
我默默捂脸。带她去可以，但总得稍微……收拾一下吧？不求艳压群芳，
但求别太像刚下战场的外卖突击队员。“那什么，小雅，”我小心翼翼地措辞，
“那天……你要不要稍微……嗯，打扮打扮？就，稍微……正式一点点？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触发了她的“老娘天生丽质难自弃，打扮个屁”的防御机制。
果然，她眉毛一挑，吹风机的热风直直怼到我脸上，烫得我一哆嗦。“打扮？多麻烦！
”她嗤之以鼻，“穿啥？我那些衣服，不是送外卖的工作服，就是在家当咸鱼的居家服，
哪件能上那种台面？难不成你让我穿个玩偶服去？扮成吉祥物说不定还能混个红包。
”我被她噎得没话说。确实，她衣柜里的“战袍”，实用性满分，观赏性……基本为零。
“哎呀行了行了，”她看我一脸便秘的表情，不耐烦地摆摆手，热风再次扫过我的额头，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到时候我随便套件能出门的就行！重点是吃！懂吗？吃回本！
”她关掉吹风机，顶着一头半干不湿、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就回卧室去了，
留下我在原地凌乱。完了。我脑海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放年会当天，
小雅穿着她那件印着巨大卡通熊猫头的连帽衫，在一群晚礼服和精致套装中，
对着龙虾大快朵颐、汤汁四溅的“美好”画面了。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周围同事压低的笑声和窃窃私语。算了算了，我认命地叹了口气。
自己选的女朋友，跪着也要……带去吃回本。社死就社死吧，顶多明年年会我请病假。
3旧衬衫的逆袭时间嗖一下就滑到了年会那天晚上。
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焦躁气息。
我穿着唯一一套拿得出手的、还是去年打折买的深灰色西装，勒得慌，
感觉自己像个被裹紧的粽子，正在镜子前笨拙地调整领带。那领带怎么弄都像根上吊绳。
“小雅！你快点！要迟到了！”我扯着嗓子朝卧室吼。
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叮铃哐啷的巨响，像是遭遇了小型***。“催催催！催命啊！
”门“砰”地一声被拉开，小雅旋风一样冲了出来。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倒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她这造型，实在是……过于“返璞归真”了！头发？
比平时送外卖回来还要乱！大概是刚才那阵疯狂翻找的成果，几缕头发顽强地翘着，
像刚被雷劈过。脸上？素面朝天，甚至还带着点午睡压出来的红印子。身上……我目光下移，
心脏猛地一抽——她居然！真的！随手从我那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里，
扒拉出了一件衣服套上了！
我大学时期买的、早就压箱底、洗得发硬、领口还有点轻微变形的……纯白色牛津纺旧衬衫！
袖子被她胡乱卷到了手肘，下摆一半塞进她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里，一半顽强地露在外面，
皱巴巴的。脚上……蹬着她那双万能的、能爬山能涉水的、灰扑扑的运动鞋！
整个一不修边幅的极致典范！完美融合了“程序员遗风”和“外卖员本色”！“看什么看？
”小雅被我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发毛，不自在地扯了扯那件对她来说明显大了一号的旧衬衫，
“不是你让我穿件正式点的？这衬衫够‘正式’了吧？比你那些格子衫强多了！赶紧的！
再磨叽龙虾真没了！
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个半旧的、印着某咖啡店logo的帆布包（估计是某次取外卖的赠品），
风风火火就往外冲。我张了张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今晚的社死指数，恐怕要突破天际，直接载入公司史册了。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HR主管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算了，破罐子破摔吧。我深吸一口气，
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感，跟在她身后，走进了电梯。那件宽大的旧白衬衫穿在她身上，
晃晃荡荡，像个不合时宜的麻袋。4海鲜区的较量君悦酒店那金碧辉煌的大厅，
灯光亮得能晃瞎人眼。空气里飘着高级香氛、昂贵食物和……金钱的味道。
同事们果然都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男的西装革履，
头发抹得苍蝇站上去都劈叉；女的更是争奇斗艳，长裙摇曳，珠光宝气，
香水味浓得能当***。我和小雅这一对组合，走进去的瞬间，
就像两颗误入珠宝盒的土豆，格格不入到了极点。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
带着好奇、探究、惊讶，还有那么一丝丝难以掩饰的……优越感？
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们身上，
其是聚焦在小雅身上——她那身“程序员旧衬衫+外卖员牛仔裤+万能运动鞋”的究极混搭，
以及那头自由奔放的乱发，实在是太扎眼了。“哟，阿哲，带女朋友来了？
”隔壁项目组的老刘端着香槟凑过来，眼神在小雅身上溜了一圈，带着点戏谑，
“这位……挺有个性啊！”他着重强调了“个性”两个字。我脸上有点发烫，干笑了两声，
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小雅却像没事人一样，完全免疫了那些目光。
雷达精准地锁定了远处长桌上那堆积如山的食物——特别是灯光下泛着诱人红光的巨大龙虾！
她眼睛“噌”地亮了，如同饿了三天的狼发现了羊群，根本没搭理老刘，扯了扯我的袖子，
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快看！那边！龙虾！好大！快走快走！
再晚就抢没了！”话音未落，她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咻”地一下从我身边弹射出去，
目标明确，直扑海鲜区！那件宽大的旧白衬衫下摆，在她身后欢快地飘扬，
像一面即将冲锋的破旗。留下我和老刘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老刘的表情相当精彩，
混合着愕然和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我尴尬地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那个……刘哥，我……我去看看她，
别……别把盘子打翻了……”我结结巴巴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朝着小雅消失的方向追去。海鲜区。小雅已经成功抵达战场。
她正以一种极其专业的、高效率的姿态在“作战”。左手一个盘子，右手一个夹子，
动作快准狠，目标明确：龙虾钳子、蟹腿、三文鱼刺身……她夹起一块厚切三文鱼，
正要往盘子里堆，大概是嫌袖子碍事，极其豪迈地把那旧衬衫的袖子又往上撸了撸，
露出了半截线条流畅的小臂。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香槟色亮片吊带长裙、妆容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身影，端着高脚杯，
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是我们技术部公认的“司花”，李薇薇。人漂亮，家境好，
据说还是海归硕士，平时走路下巴都微微抬着，自带“凡人退散”光环。她今天这身行头，
一看就价值不菲，手腕上那块小巧的钻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李薇薇的目光，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落在了小雅身上，重点在那件旧衬衫和撸起的袖子上停顿了一下，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又廉价的小玩意儿。
那眼神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小雅正专注于眼前的三文鱼，
根本没注意到这位“仙女”的降临。李薇薇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展览品，
故意往小雅旁边站了站，姿态优雅地用小叉子戳起一块水果，微微侧头，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带着点故作天真的疑惑：“咦，这位……是后勤新来的同事吗？
帮忙布菜的？好辛苦哦，穿这么……嗯……方便行动。
”她刻意在“方便行动”上加重了语气。周围几个平时围着李薇薇转的女同事，
立刻发出了几声心领神会的、压低的嗤笑。连旁边取餐的几个男同事，
眼神也微妙地飘了过来。我的血“嗡”的一下全涌上了头顶，拳头瞬间捏紧了。
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妈的，说谁后勤呢？说谁布菜呢？我女朋友再接地气，
也不是你能阴阳怪气的！我刚要上前一步，张嘴怼回去。小雅却像是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她终于从美食的诱惑中短暂地分出了一点注意力，慢半拍地转过头，看了李薇薇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块比较漂亮的背景板。然后，
她的目光掠过李薇薇精致的妆容、闪闪发亮的裙子，
最后落在了李薇薇盘子里那几块可怜巴巴、装饰用的水果上。小雅眨了眨眼，
脸上露出一种非常纯粹、非常真诚的……困惑。“你……就吃这个？”她的声音不大，
带着点外卖骑手特有的穿透力，在相对安静的海鲜区显得格外清晰，“大龙虾不香吗？
螃蟹腿不甜吗？花那么多钱进来，光吃草？”她说着，
还顺手又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块肥厚的龙虾肉，动作无比自然。
李薇薇脸上那完美的、带着一丝优越感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端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周围那几声嗤笑也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小雅完全没觉得自己扔下了一颗什么炸弹。她看着李薇薇僵住的表情，似乎更加困惑了，
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搞不懂你们这些仙女……”然后，
她果断地放弃了沟通，重新投入了“抢食”大业，
端着堆得像小山一样、摇摇欲坠的海鲜盘子，灵活地绕过石化的李薇薇，
嘴里还念念有词：“让让，让让，挡着我拿蘸料了……”我站在原地，
看着李薇薇那张精心描绘的脸由白转红再转青，像开了个染坊，
再看看小雅那没心没肺、全身心投入干饭事业的背影，心里那口恶气，
突然就……神奇地顺了。噗嗤。我实在没忍住，赶紧低头假装咳嗽。行，战斗力爆表，
不愧是我女朋友！虽然方式有点过于生猛。小雅端着那座海鲜小山，
终于心满意足地找了个靠角落、离食物近、人又少的空位坐下。她放下盘子，
满足地叹了口气，拿起叉子就准备开动。“哎，等等！”我赶紧拦住她，
“脸上……沾了点酱汁。”我指了指她嘴角旁边一点可疑的深色痕迹，
估计是刚才夹菜太猛溅上去的。“哦。”她满不在乎地随手用手背蹭了一下，
结果不仅没蹭掉，反而抹开了一小片。“……算了，你还是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
”我无奈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小雅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叉子，
撇了撇嘴：“事儿真多……行吧行吧，等我两分钟！”她抓起纸巾，
又顺手把一直套在手腕上的、一根普普通通的黑色皮筋捋了下来，嘴里叼着，站起身，
风风火火地朝洗手间方向冲去。那件宽大的旧衬衫下摆，随着她的步伐晃荡着，
像个不合时宜的布袋。我看着她消失在洗手间门后的背影，
再看看眼前这盘她“打下的江山”，无奈地摇摇头，坐下等她。心里琢磨着，
待会儿怎么把她从食物堆里哄出来，好歹跟我的直属领导打个招呼，也算没白来一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了。十分钟了。洗手间门口人来人往，就是不见小雅出来。
怎么回事？掉马桶里了？还是跟洗手间的烘干机打起来了？我有点坐不住了，
频频朝那边张望。就在这时，洗手间那扇厚重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5清水出芙蓉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去，然后……就定住了。像被强力胶水粘住，
再也挪不开分毫。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仿佛有人对着我的后脑勺狠狠敲了一闷棍。
交错的谈笑声、悠扬的背景音乐声、餐具碰撞的清脆声——都在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
只剩下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绝对的安静。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沉重得吓人。
门口站着的，是小雅。但又……完全不是五分钟前冲进去的那个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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