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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视廨内，楚惜墨对着那几具森然白骨，将刚刚口述的发现逐一用工整却略显稚嫩的小楷记录在专用的格目纸上。每写下一句，她都能感受到身旁那位被指派来“协助”实则监视的年轻书吏惊疑不定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超前的言论在这些古人听来是何等惊世骇俗。但她别无选择，唯有展现出无可替代的价值，才能在这龙潭虎穴中站稳脚跟。
刚搁下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门外便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似乎有不少人正往这边走来。
“…百花楼周边都已查问过，并无目击者。”
“土壤也勘验过，就是普通园土，并无异常。”
“几位失踪女子的卷宗比对，也并无明显关联…”
“依下官看，还是得从百花楼内部查起，鸨母龟公，定有隐瞒！”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五六名穿着各色官袍的官员便出现在了检视廨门口。为首的是一位面色焦灼、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官员，正是本地县衙的郭县令。他身后跟着王司直以及另外几位大理寺和县衙的属官。
他们显然是刚结束一场关于白骨案的会议，前来检视廨是想再看看骸骨，寻找新的灵感。当看到廨内除了书吏，还有一个穿着极不合体仵作服、面生的瘦弱少女时，都不由一愣。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郭县令皱眉，语气不悦地问道，目光扫向旁边的书吏。
书吏连忙躬身回禀：“县令大人，这位是…是萧大人刚刚准许留下，协助查验白骨案的…楚仵作之女。”
“楚清河的女儿？”郭县令显然也知道楚仵作暴毙之事，脸上闪过一丝晦气的神色，随即更加不悦，“胡闹！女子怎能入检视廨？还协助查案？萧大人何在？”
王司直在一旁小声补充：“大人，萧大人方才已离去。此女确实…确实有些古怪门道。”他想起门口那一幕，语气有些复杂。
楚惜墨垂首而立，尽量降低存在感。
这时，另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大理寺评事打量着案上的骨骸和新写就的格目，顺手拿起来瞥了一眼。这一瞥，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这是何人所写？”他指着格目上关于年龄、性别、旧伤甚至饮食习惯的推断，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纷纷传阅那份格目，廨内顿时响起一片惊疑之声。
“荒谬！简直荒谬！从几根枯骨怎能看出这些？”
“嗜好零食？饮食粗糙？无稽之谈！”
“女性，年十八至三十五？这范围未免太大…”
“但…但这肱骨旧伤描述，倒似有几分道理…”
郭县令看着格目，脸色变幻不定。他既觉得这些推断匪夷所思，但其中几条又似乎隐隐切中了某些关键。破案压力巨大，任何一点可能性他都无法忽视。
他看向楚惜墨，目光锐利：“这些，都是你看出来的？”
楚惜墨福身一礼，不卑不亢：“回大人，是民女根据骨骼特征推断而出，仅供参考。”
“推断？凭何推断？”那山羊胡评事显然不信，语带讥讽，“莫非你通了鬼神，能令白骨开口说话不成？”
楚惜墨沉默片刻，知道若不再次证明，恐怕难以取信。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场几位官员，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合适的“观察对象”。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郭县令身后一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穿着青色官袍的微胖官员身上。此人是县衙的工房典吏，姓周，主要负责工程修缮之类的事务。原身的记忆里，似乎有关于他负责监督百花楼附近某段沟渠清淤工作的零星印象。
而此刻，那位周典吏正因屋内人多憋闷，下意识地用左手拇指***右手袖口上的一点污渍。那污渍呈暗红色，质地细腻，并非普通的泥土或墨迹。
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楚惜墨的脑海。百花楼后院挖掘出白骨的地方，土壤是否会有特殊之处？父亲曾提及，特殊地段的土壤因混合了各种杂物，会与普通园土有所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赌一把。她抬起头，目光直接看向那位周典吏，声音清晰地说道：“周大人。”
周典吏一愣，没想到这个陌生少女会突然叫自己，下意识停下搓袖口的动作：“呃…何事？”
楚惜墨指向他的袖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民女冒昧…您袖口沾染的这片红褐色泥土，质地细腻粘稠，似乎…并非普通街巷尘土。倒像是…掺了某种特殊染料或矿物碎屑的粘土？”
周典吏闻言，下意识抬起袖子仔细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咦？你不说我都没留意…这是何时沾上的？”
楚惜墨的心跳加速，继续引导：“民女斗胆猜测，大人近日是否曾勘验过需要接触特殊土壤的工程？譬如…烧制砖瓦的窑厂？或是…染坊附近的沟渠？”
周典吏皱着眉头回想，忽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是昨日！昨日下官带人去勘验百花楼后院的排水沟！那地方因为常年倾倒胭脂水粉、染布废水，沟底的淤泥就是这种红不红、褐不褐的粘腻样子！定是那时不小心蹭上的！”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周典吏那小小的袖口污渍上，然后又猛地转向楚惜墨！
百花楼后院！排水沟！正是发现白骨之处！
她竟然仅凭远远一瞥，就看出了这泥土可能来自特殊地点？甚至还推测出了可能关联的场所？！
这已经不是观察入微了，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王司直张大了嘴。山羊胡评事脸上的讥讽僵住了。郭县令的眼中爆发出震惊与急切的光芒！
“你…你确定？”郭县令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抓住楚惜墨的肩膀，“你怎能看出这泥土来自何处？！”
楚惜墨强自镇定，后退半步，低下头：“民女…民女只是曾随父亲见过一些不同地方的土壤样本，记得父亲说过，特殊行当附近的泥土会因长期污染而带有特征…民女也是胡乱猜测，侥幸言中，请大人恕罪。”她再次将原因推给已死的父亲和自己的“胡乱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怎么回事？”
萧景渊去而复返。他显然听到了廨内的动静，玄色的身影立在门口，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场内众人，最后落在被围在中间、脸色有些发白的楚惜墨身上。
郭县令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上前，激动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快速禀报了一遍，尤其强调了楚惜墨仅凭一眼就认出周典吏袖口泥土可能关联百花楼后院。
萧景渊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封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再次落在了楚惜墨身上，眸色明显比之前更深了几分。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是侥幸。但接连两次，都能从细微处发掘出关键线索？
这个楚惜墨，绝不仅仅是“记性尚可”、“略有琢磨”那么简单。
她身上透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诡异违和感，一种他无法完全看透的迷雾。
但此刻，破案是第一要务。
“周典吏，”萧景渊开口，声音不容置疑，“立刻带人，重点勘验百花楼后院排水沟沿线，尤其是淤泥沉积深厚之处，查看是否有异常掩埋痕迹或遗漏的证物。”
“是！下官遵命！”周典吏此刻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连忙领命而去。
萧景渊的目光再次转向楚惜墨，沉默了片刻。廨内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想知道这位世子爷会如何处置这个屡出惊人之语的少女。
“你，”他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随本官去现场。”
楚惜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竟允许她参与现场勘验？
郭县令等人也吃了一惊，王司直更是下意识地想开口劝阻：“大人，这…现场杂乱，她一个女子…”
萧景渊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王司直立刻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既能看出泥土异常，或能于现场发现更多细微之处。”萧景渊淡淡道，像是解释，又像是最终决定，“跟上。”
说完，他转身便向外走去。
楚惜墨压下心中的狂喜和激动，赶紧应了一声“是”，也顾不上理会身后那些震惊、复杂、甚至嫉妒的目光，小跑着跟上了那道玄色的背影。
再一次，她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大理寺重重的门廊。
只是这一次，目的地不再是这深衙之内，而是凶案发生的真实现场。
阳光洒下，照亮前路，也照出前路更多的未知与危险。
楚惜墨知道，这“破格”的录用，仅仅是一个开始。她用“疯言疯语”和远超时代的观察力换来了一次机会，但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真正的考验。
小说《穿越成仵作女儿，我靠科学破案》 第5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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