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孩子真是一个未解之谜。我以为姜烨会因为小猪存钱罐的事对我横眉冷对，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出门前还叮嘱我穿一件外套。「不生气了？」我问他。他说：「没有生气！」...
青春期的孩子真是一个未解之谜。我以为姜烨会因为小猪存钱罐的事对我横眉冷对，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出门前还叮嘱我穿一件外套。「不生气了？」我问他。他说：「没有生气！」……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但看他一副明显不愿意多谈的样子，我也没有上赶着去触他的霉头。我跟他说：「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去哪儿？」他问。我说：「去银行修改密码。」挺尴尬的，十八岁的自己竟然猜不出三十四岁自己的银行卡密码。我把家里所有人的出生年月日试了个遍，发现都不对。我汗涔涔地想：密码该不会跟孩儿他爸有关吧！我不会那么恋爱脑吧！害怕！姜烨叮嘱我注意安全，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我去了银行，修改了密码。出来之后，我携着巨款，想逛一逛买点东西。结果就发现自己迷路了。我茫然地站在路口，看着陌生的街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我只能给唐棠打电话，可是却无人接听。最后我拨通了姜烨的电话。「怎么了？」他问。「我迷路了！」姜烨很无语：「迷路？你几岁了？你现在在哪儿？」我摇摇头，在想起来姜烨看不到后，我又开口：「不知道。」「那你现在要去哪儿？」「回家。」姜烨更无语了：「那你不会拦一辆车，把地址告诉司机，让他送你回去？」「哈哈哈！」我尴尬地假笑，「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我就是测试一下你上课是不是在玩手机，被我发现了吧！」姜烨咬牙：「无耻，幼稚！」天黑的时候我接到了姜烨的电话。他语气不善，质问我在哪儿。「吃烧烤呢！要不要来？」
姜烨哼了声：「不去。」
我只能央求他：「来嘛，来嘛！你亲爱的母亲大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需要我的大宝贝来接才能回去。」「……你还来？」姜烨大吼。我哈哈大笑，不再逗他：「来嘛，这家味道一级棒，你不吃可是你的损失！」我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小孩儿终于松了口。哎，身为母亲，我可真是太卑微了。我把地址告诉给了他。他听完后沉默了，随后说：「我马上就到。」他到得果然快，也就接近一个小时。我很无语：「菜都凉了，你怎么不再晚点？」姜烨瞪我：「你不知道从家里过来要将近一个小时吗？」哎，小小年纪，火气可真大！「我多嘴我多嘴，快吃吧！」姜烨摆弄着竹扦子，他问：「你怎么过来这里了？你去看他们了吗？」我摇头：「啊，没有！」他皱眉：「那你来干什么？」「故地重游呗！」「无聊！」他说。他低着头，一串五花肉在他手上翻转了半天都没下嘴：「你可以去看他们的。」我翻了个白眼：「行了，吃你的，小孩子家家操那么多心。」姜烨又要发火。我连忙说：「他们过得挺好的，收养了一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打扰他们干嘛！」姜烨嗤了声，「那有本事你别来啊！」…………真是大逆不道。「赶紧吃，吃完了好回家，冷死了。」姜烨看着我裸露在外面的胳膊，眉头皱了皱。「活该！」他说。却手脚麻利地脱掉自己的外套递给我。我也不客气，真的好冷。姜烨这才吃了一口。他满脸嫌弃：「这就是你说的一级棒？你是不是味觉有问题？」我：「……闭嘴，吃你的。」因为这一夜的折腾，第二天，我光荣地感冒了。头昏脑涨，全身发软，太难受了。姜烨一边给我冲药一边数落我，好像他才是家长一样。「要不要我请假在家里照顾你？」他问。我点头：「好呀好呀！」姜烨：「……你就算迟疑一会儿，都是对我学业的尊重。」我：「我最近学了个词，特别适合你，口嫌体直！」姜烨：「……一天到晚看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直播了吗？你知道你欠了多少个小时了吗？」一听这话，我连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哎呀，好困！」这一逃避，我就真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哎，我的好大儿弃我而去了，我果然没有学业重要！后来我是被饿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埋头刷题的姜烨。听到声音他放下笔：「等着，我去给你盛粥，然后喝药。」喝完粥，我满血复活。「乖乖，我一觉睡到了晚上？」「什么晚上？」「你不是放学了吗？」姜烨扭着我的头看向窗外：「这么大的太阳，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没去学校啊！」我满脸欣喜。姜烨别扭：「我怕你死在家里！」我叹了口气：「哎，我儿子真是个大暖男，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小仙女！」姜烨：「……闭嘴吧，你！」我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弱。一个感冒竟然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天。姜烨要带我去医院，我宁死不从。他很生气：「你是小孩子吗？不知道生病了要去医院吗？」我理不直气还壮：「谁还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十八岁吗？」姜烨咬牙切齿：「十八岁的老女人！」……很好，我收回他是暖男这句话！好在到了第四天，我终于痊愈了。同时也到了姜烨转学的日子。姜烨虽然看起来没多大反应，但我感觉得的到，他特别高兴。我又忍不住八卦了。「一中到底有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诱惑？」姜烨翻了个白眼：「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最好的朋友都在那儿！」哦，原来如此。「对不起啊！」我跟他道歉。「什么？」「当初罔顾你的意愿没让你去一中，妈妈跟你道歉。」我以为姜烨会回一句「你知道就好」，结果他说：「不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感动了，一把抱住他：「我的好大儿呀！」姜烨大吼：「松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去了一中，姜烨明显开心了很多，有时候回家还会跟我说一些学校发生的趣事儿。开心固然重要，但是成绩……「跟得上吗？」我问。之前在光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赌气，在学习上他基本是摆烂的状态，以致他的成绩大幅下滑。「咱们要不要请个家教？」姜烨问：「你很在意我的学习成绩吗？」看着他的神色，我觉得这是个送命题。如果回答得让他不满意，他可能掀翻屋顶。不过我还是遵从本心地点点头。我说：「你不是想学航空航天专业嘛，我查了下，这个专业比较好的学校录取分数线都很高，你成绩不好怎么上？」姜烨惊讶地看着我，半晌他哑然：「对了，你失忆了！」「什么？」他说：「以前你不想让我学这个。」额……这是要翻旧账吗？「以前是我不懂事儿，我现在觉得航空航天特别棒！」姜烨无语：「……你已经没有下限了！」他说：「其实你不用什么都顺着我，你这样让我感觉很不真实。」我由衷地赞美：「你是贱皮子吗？」姜烨两眼冒火转身就走：「这天没法聊了！」我追问：「所以家教要不要了？」「不用，我有秘密武器！」最近我的睡眠质量有点过于好了，以至于我连续三天都没能爬起来陪姜烨吃早餐。姜烨很火大，单方面取消了这个约定。我想垂死挣扎：「明天，明天我一定起得来！」姜烨瞪我：「信你才有鬼！」临走前他吼道：「你在家里能不能好好吃饭？看你现在瘦的，都快皮包骨了！」我很开心：「瘦了吗？看来我最近的减肥有成效了。」我问他：「我美吗？」姜烨仿佛被恶心到了，「丑死了！」他说。我哈哈大笑。他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去。我一直很好奇姜烨所谓的秘密武器是什么。等到周末我终于知道了。姜烨说他朋友要过来帮他补习，让我中午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对于这个朋友，他可是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什么年级第一，什么学霸，什么天赋型选手，什么他最好的哥儿们。我「哦」了声，我想按照惯例应该是个四眼仔吧！可是看到真人我却呆住了。我拉了拉姜烨：「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什么？」「颜值天花板！」这样貌，说句校草不为过吧！老娘瞬间想捧脸尖叫。他还很有礼貌，礼貌地跟我打招呼：「阿姨好！」咔嚓，那是我心碎的声音。阿姨，多么让人清心寡欲的称呼啊！瞬间，我慈祥了。「好好好，你们学习，我不打扰你们了！」姜烨第一次打开门，我问他要不要吃水果。姜烨第二次打开门，我问他喝什么饮料。姜烨第三次打开门：「不饿，不渴，什么都不要！」又暴躁了！「我问中午吃什么菜！」姜烨：「……就你的厨艺？还能有什么选择？」我大惊失色：「我做饭？你是跟你的好朋友有仇吗？」姜烨：……「当然是点餐了，妈妈有钱，燕窝鲍鱼都行！」「……随便你！」我不赞同：「怎么能随便！这是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当然要好好款待了！」姜烨不耐烦：「你不会自己……」突然他顿住，迟疑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是第一次？」我翻了个白眼：「因为我有智商！」「那请有智商的你自己决定吃什么！」说完他「嘭」地摔上了门。哼，没礼貌！小帅哥就不一样了，一举一动进退得体，不骄不躁不疾不徐。吃完饭，我使唤姜烨去倒垃圾。他很不耐烦，不过被我镇压了。他下楼后，小帅哥很善解人意地说：「阿姨，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我连连点头：「就是阿姨想问问你，姜烨在学校人缘怎么样？」他说：「您放心，姜烨人缘挺好的，大家都很喜欢他！」「真的？」「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那你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下周末是姜烨生日，我想给他办一场生日宴会，你能不能叫上同学们一起？」小帅哥甚至都没有犹豫，立马答应了！小帅哥很靠谱。在如何办一场成功的生日宴会上，他给了我很多靠谱的建议。同时一大早就把姜烨叫了出去，给我预留了充足的时间。在其他小同学的帮助下，我把家里好好地布置了一遍，彩灯、气球、零食、酒水、桌游，应有尽有，最后就是心意满满的礼物和大大的蛋糕。忙完这些，我只感觉自己累惨了。适时地，开门的声音传来。噤声，光灯。姜烨抱怨着：「不在家？又跑哪里去了？」下一秒，灯光亮起，所有人冲到他面前，高呼：「生日快乐！」姜烨愣在原地。小帅哥推了他一把，他看到人群外的我。他目光躲闪，没好气地说：「无聊！」但是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我把蛋糕推了上来：「祝姜烨小朋友生日快乐！」姜烨嘟囔道：「你才小朋友呢！」我偷偷地掐了他一把，小声警告：「老娘煞费苦心，别逼我揍你！」姜烨终于老实了。在朋友们的起哄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许了愿、吹了蜡烛。但我知道他是开心的，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那么亮。随着又一声高呼的「生日快乐」，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姜烨被抹了一脸的奶油。他僵立一秒，立马反击。尖叫声、大笑声、欢呼声、咒骂声，不绝于耳。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染了笑。哎，年轻真好啊！我悄悄地上了楼，把给姜烨准备的礼物放在了他床头，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太困了，我得睡一会儿。迷迷糊糊中我的房门被推开了。定睛一看，是姜烨。他看到我时愣了下，然后快步走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拿着卫生纸按在了我鼻子上。我茫然地看着他。他满眼焦急：「你怎么流鼻血了？」我拿下纸巾一看，果然鲜红一片。「你干什么？」姜烨又给我按了回去。「疼疼疼，你轻点儿！」姜烨眼眶都红了，他低吼：「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从他的手下拯救了我的鼻子：「天干物燥，流个鼻血怎么了！少大惊小怪！」姜烨不相信：「真的？」我点头，再次拿下纸巾已经不流了。我指着自己的嘴唇跟他说，「你看这干燥的，我的嘴都起皮了。」说着我咽了咽口水：「忙了一天，我都还没来得及喝水，渴死了！」姜烨生气地瞪着我：「你几岁了，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好了好了，今天你生日，可不能生气，不然接下来一年都会心情不好！」「嘁，封建迷信。」楼下的吵闹声还在，「你怎么上来了？」我问。他说：「看你在干嘛！」老母亲很是欣慰：「我的好大儿呀，来，妈咪抱抱！」姜烨连退带跳：「恶心死了！」我哈哈大笑。姜烨摔门走了，过了两秒他又推开门。他目光躲闪、语气轻快，说：「我很开心！」随着脚步声离开，我无力地瘫软在床上。拿过手机，我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周医生，我又流鼻血了！」……「住院啊，算了吧！不过您再给我开点止疼药呗，这几天疼死我了，都没有睡好觉。」……「嗯，不怎么吃得进去，会吐。」……「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您行行好呗，反正是治不好了，您就让我少痛苦点呗！」……「周医生威武，明天见！」挂断电话，我点开备忘录。【给姜烨转学】任务完成！【带姜烨出去玩】任务完成！【希望姜烨有很多朋友】愿望达成！【操办一场让姜烨开心的生日宴会】任务完成！下一个目标：【亲手给姜烨做顿饭】做饭在我的意识里一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我而言却特别难！明明我的每一个步骤都是按照食谱来的，可是做出来的味道却总是奇奇怪怪。就好像是小孩儿在过家家。别人做出来的叫家常味，我做出来的叫开玩笑。哎，心塞！好不容易做了三菜一汤，还有荤有素，姜烨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他问：「是什么让我们到了母子相残的地步？」我：……姜烨毕竟长大了，他还安慰我：「不用那么麻烦，反正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食堂加外卖，也没出现什么问题。」……更心塞了。我立马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我一定会做一顿饭，让你鲜掉舌头！」姜烨敷衍地迎合：「啊，我很期待！」「对了，」他说，「后天我们学校运动会，你要不要去看？」姜烨说得很随意，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但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地紧握了起来。「你有什么项目吗？」我问。「跳高和4×100接力！」「这么厉害？那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姜烨嗤了声：「报了个项目就厉害了？你夸人也走点心好不好！」说完，他哼着小曲儿就上楼了。姜烨运动会的那天，我穿了身运动装，化了个淡妆就出发了。到了校门口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他特无语：「我是不是还要组个啦啦队，夹道欢迎？」我：「……闭嘴，快点儿，多叫几个人！」他虽然嘴上颇多怨词，但过来的速度却很快。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三四个同学。「阿姨好！」「你们好你们好！」看到我身旁的东西，姜烨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我说：「妈妈给你们全班的友情赞助！」姜烨：「……你是把超市都搬来了吗？」我「啧」了声：「废话真多，赶紧搬吧！」我一声令下，姜烨身后的同学嗷嗷叫着蜂拥了上来。「阿姨威武！」姜烨抱着个箱子走在我身边：「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挑眉：「就说你的母亲大人有没有给你长脸？」姜烨哼了声，「浪费钱！」他说。我笑了笑没理他。「要不要我帮你？」他侧身躲过：「算了吧！」他看着我：「你是不是又瘦了？」「真的吗？太开心了！」姜烨翻了个白眼：「你就折腾吧你，到时候病了别指望我照顾你！」说完他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同学，同时不忘回头催我：「你能不能快点儿，马上就要开始了！」作为资方妈妈，我被安排在了VIP，即使不下场，也能纵观全场。我的目光锁定在姜烨身上。他在场上欢腾地跑着。还没到他的项目，他就哈哈笑着看别人的热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开心。「阿姨，马上就轮到姜烨跳高了，您要过去看吗？」「好啊！」姜烨个子很高，弹跳力惊人，我屏气凝神地看他助跑跳跃，轻而易举地就跃过了横杆。一片欢呼声中姜烨看向了我，他眼睛明亮，带着期待。我毫不吝啬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我儿子真棒！我想走过去抱抱他，眼前突然一阵眩晕，我甩甩头企图让自己清醒，却于事无补。我的眼前开始失焦并出现重影，我只感觉头晕目眩，接着就是突如其来的钝痛。我心里一沉，转身就要离开。脑袋里却仿佛有一双手在拉扯、揉捏我的神经。我急促地呼吸着。似乎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握住那只手，想让他带我走。下一秒我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了下去。我听到了尖叫声，迷迷糊糊中我甚至看到了姜烨，他的脸色糟糕透了。他好像在说什么，可是耳鸣却让我一句话都听不清。姜烨肯定被我吓坏了，我还毁了他的运动会，真是，真是糟糕透了。我醒来的时候只有唐棠在病房。她红着眼睛瞪着我，仿佛我是个负心汉。真相来得太突然，有点儿尴尬！「我崽呢？」我问。唐棠咬牙：「姜笙，你真是好样儿的，这么大的事儿竟然瞒着我？「还有你失忆，是不是也是骗人的？」「天地良心！」我举手发誓，「我真的失忆了！」唐棠一副不知道真相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只能老老实实坦白从宽。我是真的失忆了，因为脑子里那颗压迫神经的瘤子。在失忆前我已经开始看医生了，那时候他们就给出了可能记忆受损的结论。果不其然，在又一次的昏迷后我失忆了。医生对我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他们告诉我，我的记忆受损是不可逆的，而且可能会越来越严重。同时他们提醒我，如果想知道自己的情况，可以看手机的备忘录。而我手机备忘录里的第一句话是：【不要把病情告诉给任何人。】「多久了？」唐棠哑着声音问。「听医生说，是一个半月前发现的，恶性肿瘤，没有治愈的可能性。」我直接打消了唐棠想劝说我手术的想法。「所以你谁也不告诉？」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下。「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挺赞成的。毕竟治不好了，没必要让所有人跟着我悲春伤秋，开心一天是一天嘛！」唐棠看着我，眼泪就那么滑了下来。我连忙安慰：「好了好了，我就怕你这样，没必要！这东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事儿。」「现在可以告诉我姜烨去哪里了吧？」唐棠说姜烨在知道我的病情后脸色很难看，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医院。我连忙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再打，关机。我很担心他，想要出院去找他。唐棠拦住了我：「你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冷静冷静。」我以为姜烨很快就会来看我的。不说卖惨吧，毕竟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难道他就不想珍惜和我最后的时光？可是，在我住院的三天里，他不仅没有来看我，甚至在我回家后发现，他直接搬去宿舍了。我感觉事情有点大条。我联系不到他，只能去他教室堵他。他看到我面无表情，扭头就走。我一把拉住他：「姜烨，我们谈谈。」「没什么好谈的。」他想挣脱开我，我却怎么都不松手。他妥协：「行，你说，想谈什么？」我问他：「为什么突然要住校？」姜烨讽刺一笑：「你不是要死了吗？我迟早要过一个人的生活，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在我心上刺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疼得厉害。「姜烨，你别这样说话。」「那我要怎么说？」姜烨看着我，「你还不如在两年前就死了算了！」他说：「如果那时候你就死了，到现在我应该早就适应了。」对姜烨，我一直带着补偿的心里。因为在我的备忘录里，满满的都是关于姜烨的内容，每一条都是愧疚。可是他今天说的话真是伤到我了。好像他在盼着我死一样。唐棠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他。」「难不成还怪我吗？」我没好气地说。唐棠沉默地看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两年前我干嘛了？」犹豫半晌，她开口道：「两年前你自杀过，吞服安眠药，是姜烨发现的，也是他把你送到医院抢救的。「他可能以为你又不想活了。」我愣在了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两年前，姜烨十三岁，半大的孩子，还在上初中，无依无靠，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可是母亲却要自杀。他当时该是怎样的绝望？
而现在，我是否再次把他推到了绝望的境地？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唐棠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想要让我去医院。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没办法，我现在的身体，可能哪一次倒下去后就再也起不来了。唐棠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父母。我摇头拒绝了。「回去干嘛？祈求他们的原谅？还是让他们祈求我的原谅？或者说彼此原谅，冰释前嫌？」我指了指自己：「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难道不像道德绑架吗？「不管他们原不原谅我，都余生难安，何必呢？「这世上，任何情绪能好熬，除了后悔。人一旦后悔了就会否定自己的一生，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绝望，那很可怕的！」唐棠皱着眉问我：「所以两年前，你是后悔了吗？」我愣了下，沉默了。「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我不知道曾经的自己为什么自杀，又是否后悔。「但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我真的想自杀，我会选择喝农药，而不是安眠药。」唐棠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她不可能一直守着我。当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绝望的情绪像潮水一般向我涌来，那种撕心裂肺的难受几乎将我吞没。这不是我第一次出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了。在我失忆后，我时不时就会情绪沮丧，想哭想逃想死。抑郁症，不难猜。真是的，我怎么把自己生活过得这么糟糕啊！这几天我依旧联系不上姜烨，不过我每天会给他发消息，主要宗旨就是卖惨，希望他可怜可怜我，来看看我。可是，毫无见效。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找人把他绑来时，他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病房。他很憔悴，脸色很差，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睡好了，而且明显瘦了。「姜烨！」我叫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他沙哑着声音说：「你能不死吗？」一句话，正中靶心，我的眼眶瞬间滚烫，我昂起头才让眼泪没有流下了。强压下自己的情绪，我笑着冲他张开怀抱：「儿砸，妈妈想死你了，快过来给妈妈抱抱！」姜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被人抛弃了的孤儿。我的心都疼了。掀开被子，我准备下床去抱抱他。姜烨却抢先一步走到了我床边，然后将我搂进了怀里。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紧紧地抱着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随后一声浅浅的哽咽泄了出来。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突然就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了，我真想再多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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