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咸腥的。
高景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股味道便从舌尖炸开,直冲天灵盖。
湘江的冬风刮过残破的阵地,卷起血色的泥土,打在脸上,又冷又硬。
“营长!营长!”一个通讯员连滚带爬地扑进掩体,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师部命令……我营为全师断后,死守阵地,掩护主力……这是死命令!”死命令。
高景然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环顾四周。
阵地上,活人不到一百,多数带着伤。
一个年轻战士的肠子流了出来,他自己又哆哆嗦嗦地往回塞,嘴里无声地念着什么。
老兵李石头正用刺刀撬开一挺哑火的捷克式机枪的卡壳,手指被滚烫的枪管烙得滋滋作响,他却仿佛没有感觉。
弹药箱空了。
粮食袋也空了。
远处,国军的军号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在收拢包围圈。
这是1934年冬,湘江边上,一个被历史标记为“全军覆没”的坐标点。
...
王猛的嗓门跟打雷似的,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
“营长,发财了!真他娘的发财了!”他手里攥着那张***,仿佛那不是一张薄薄的纸,而是一沓刚出炉、滚烫得能烙进心里的光洋。
缴获的十二支七九步枪,被战士们当命根子一样紧紧抱在怀里。
还有那两箱沉甸甸的子弹,让每一个刚刚还在绝望中挣扎的士兵,走路的步子都前所未有的踏实。
高景然却没理会王猛的咋呼。
他的目光,像两枚钉子,死死钉在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位置。
军火库。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一股滚烫的魔力,让他的心脏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在1934年的红军队伍里,什么最珍贵?不是大洋,不是粮食。
是枪!是子弹!一杆好枪,能让一个新兵蛋子一夜之间蜕变成敢于亮剑的老兵。
一箱子弹,能决定一场遭遇战的生死,能换回几十个弟兄的命。
而一个军火库……那意味着他们这支在历史长河中注定被碾碎。
...
夜里的山路,比女人的心事还难走。
高景然跟在李石头身后,脚下踩着厚厚的腐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已经将特种兵的潜行技巧发挥到了极致,整个人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走在最前面的李石头。
这个沉默寡言的神**,就像一头在山林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狼。
他甚至不用高景然给他的夜视望远镜,仅凭耳朵和对风向的判断,就能准确地避开脚下的枯枝和碎石。
他带领的摸哨队,十个人,像十道影子,无声无息地在林间穿梭。
王猛带着大部队,远远地吊在后面五百米外。
高景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这个粗中有细的排长,在执行命令这方面,确实没得说。
“营长,快到了。
”李石头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
高景然举起夜视望远镜。
绿色的视野中,前方山坳的轮廓清晰可见。
山口的位置,果然用沙袋和木头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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