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青州,忘川崖。
雨夜,惊雷炸响。
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天际,瞬间照亮了悬崖边殊死搏斗的两道身影。
凌无心手中的长剑如毒蛇吐信,招招直逼陆湛要害。
雨水浸透了她的夜行衣,勾勒出精悍利落的线条,湿透的黑布蒙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陆湛白色衣袍翻飞,袖口已被划破,臂上一道血痕在雨水中洇开。
他持剑格挡,气息微乱,目光却沉静如古井,在闪避间试图看清对方的招式路数。
“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穿透雨幕,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
凌无心不应,剑势愈发凌厉。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她抓住他瞬间的视觉盲区,剑尖诡异地一挑,直刺他心口!陆湛急速后撤,脚跟却猛地踩空。
身后是万丈悬崖。
电光火石间,他非但没有竭力向前稳住身形,反而手腕猛地一抖,剑身不是前刺,而是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拍向凌无心的手腕。
凌无心没料到他竟。
...
若不是这层‘夫妻’关系,作为暂时的护身符,自己恐怕早已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我真叫司颜?”女郎喃喃重复,眼神里的迷茫几乎要溢出来,像迷途的幼鹿。
“是的,你叫司颜。
”陆湛肯定地点头,笑容不改,语气愈发温和,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是一位潇洒率性的江湖女侠。
”陆湛面不改色地为她编织着身份。
他是个儒生,自幼研读圣贤书,学的是君子之道,立的是浩然正气。
他更是当朝大理寺卿,执掌天下刑狱,断案无数,明察秋毫,素有‘玉面判官’之称。
可如今,他却满口谎言。
“怎么?不喜欢这个名字?”司颜说不上来,又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思绪在陆湛脑中流转,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诚恳可靠的模样。
“在下游历江湖时,与女侠一见如故,二见倾心。
你我志趣相投,引为知己,最终私定了终身。
”陆湛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些许涩意,仿佛触及。
...
深不见底,漠然空寂。
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入其眼,仿佛凝结着万古不化的冰霜,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情绪。
那不是看一个人的眼神,更像是在打量一件无生命的物体,或是在评估一次出手的成效。
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攀升。
他猛地一个激灵,挣脱梦魇,骤然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
一样的黑,一样的深,一样的寒。
刹那间,现实与梦境的边界模糊扭曲。
巨大的惊悸攫住心脏,他全身肌肉绷紧,每一处伤都因此而尖锐刺痛。
但他是陆湛。
是执掌天下刑狱、见惯生死诡谲的大理寺卿。
常年与最狡诈的罪犯周旋,于蛛丝马迹中追寻真相,早已将冷静刻入骨髓,自制力异于常人。
所有翻腾的骇浪,都被强行镇压。
他面上甚至无需刻意调整,重伤的虚弱,和久睡的迷茫,自然而然。
陆湛开口:“我睡了多久?”连声音都因久未进水而干涩沙哑,却柔软得恰到好处。
...
字字威胁,更是震耳欲聋。
震得他心中杀意翻涌。
什么叫搬石头砸脚,他好像有些体会了。
但谎言已经开始,回不了头。
待他身体恢复些,他只能伺机先杀了她。
陆湛心里又盘算起了杀机……或许他可以下毒?正好柳老伯经常上山采药,正好他懂一些药理。
司颜见他神色剧变,白了又青,只当郎君惊喜过度。
心下微歉,往日待他怕是太过冷淡。
她难道是个不解风情的女郎?忽又想起一事,她冷不丁问:“周敛是谁?”陆湛心口一紧,面上却温润无奈:“娘子连他也不记得了?他是我的长随,那日恐已遭难。
”他顺势恳请,“娘子能否寻一寻他?”司颜说:“连日暴雨,地龙翻身,出去的路都断了。
”见郎君面浮失望,她又豪气道:“待我伤好,可从后山峭壁上去寻路。
”她不但伤了脑子还伤了腿,眼下行动不是很方便。
陆湛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出口仍是体贴:“不急,娘子伤势为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