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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璟王


郁祈然醒来时,只见两个孩子不见程锦初。询问后得知她去请教母亲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初回上京,还有诸多事宜要忙,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去拜会族中叔伯耆老。


等他忙完回府夜色已深,两个孩子早已睡下,程锦初却还在秉烛算账。


“明日再算吧,别熬坏了眼睛。”郁祈然从她手中抽走账册。


程锦初神色郁沉的问他:“你可知侯府境况?”


郁祈然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可是库房空虚?”


岂止空虚,这偌大侯府分明就是一个空架子!


谁往这架子里钻,就得自己撑起这架子。而一旦撑上便不能松手,否则架子倒塌一损俱损,想跑也跑不了。


这哪是什么尊贵殊荣,分明是个烫手山芋。


听程锦初说完,郁祈然面色赧然:“我不知侯府已拮据至此。”


六年前他离京时,侯府尚有小半库蓄,难道是这几年……


次日出府前,郁祈然去寻了郁母,询问库蓄之事。


“与梨儿无关。”郁母叹道:“那点家产一半给清容做了嫁妆,一半给长淮做了聘礼。”


郁清容是郁祈然一母同胞的嫡妹,郁长淮是他庶弟。


侯府子嗣稀薄,这一辈就出了郁祈然和郁长淮两兄弟。


郁长淮虽是庶出,但打小争气,挑灯苦读考取了功名,前年受旨外放去了衡洲做父母官。


官虽不大,但吃皇家粮饷胜在牢靠,且晋升空间极大,前途不可估量。往后侯府和郁祈然都少不了他协助,是以郁母对他很是宽容。


“我知道了,锦初掌家一事还请母亲多协助。”郁祈然起身欲走。


郁母叫住他,有心无力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是将掌家权还给梨儿吧。”


“你给梨儿低个头,哄她几句,在她院中留宿……”


“母亲,给儿子留点脸面吧。”郁祈然神色难堪的走了。


郁母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低喃:“脸面不能当饭吃啊……”


姜之梨喜静,但一墙之隔的揽云院整日传来孩子的吵闹声,扰的她心烦,想要出府透透气。


让楮玉去知会了郁母一声,姜之梨戴着帷帽出门了。


上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繁荣,不会因为谁人不高兴便有所改变。


“夫人,前面是九香斋,可想吃莲子酥?”檀玉问。


车内出神的姜之梨闻言忙道:“停车。”


马车停稳后,姜之梨竟要亲自下车去买。


檀玉道:“夫人,奴婢去买就行了。”


侯门夫人不能抛头露面,若让人瞧见少不得要说闲话。


“好檀玉,我戴着帷帽呢。”她实在憋闷的厉害,想透透气。


檀玉无法,只得陪着她一同进了点心铺。


九香斋是上京颇有名气的糕点铺,因只卖九种糕点味道绝佳而闻名。


“两斤莲子酥,三斤桂花糕,再来一斤梅花香饼。”


“抱歉夫人,莲子酥卖完了。”掌柜赔着笑一脸歉意。


檀玉皱眉:“一点都没了吗?我家夫人这几日食欲不佳,就念这一口。”


“最后一斤让那位公子买走了,真没了。”掌柜指了指了指她们身后。


姜之梨转身掀起帷帽一角,瞧见店堂小桌前坐了一大一小两位锦衣公子,小的那位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正在往嘴里送莲子酥。


这两人她认识,是璟王郁祈然和平西将军府的庄小公子。


两人皆是一身疏朗贵气,与这糕点铺格格不入。


姜之梨看他们时,郁祈然也抬头望了过来。


剑眉朗目,清隽非凡,一身靛蓝束腰锦袍上绣织金暗纹,尽显沉稳端方,即便坐着通身矜贵端肃之气也逼人的紧。


“打扰了。”自觉失礼,姜之梨赶忙放下帷帽福身致歉,让檀玉买了旁的糕点离开。


“夫人且慢。”郁祈然叫住她,声音冷冽如山中晨露。


姜之梨不明所以:“公子有何指教?”


她没有点破郁祈然的身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郁祈然拿着半包莲子酥起身,克己复礼在三步外站定,神色从容道:“我外甥年幼,这一斤莲子酥吃下去非得积食不可,夫人可否帮他吃半斤?”


“这……”姜之梨为难,这般说辞想要拒绝都没有理由。


“多谢公子相赠。”姜之梨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夫人慢走。”郁祈然勾唇,目送姜之梨上了马车离去。


她依旧没有认出他,但他隔着帷帽也能认出她。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郁祈然有些纳闷,都说女大十八变,难道男子也有十八变?


马车里,姜之梨打开纸包,拈起一块莲子酥送至唇边轻咬一口。


“咯嚓——”酥脆的声音在口中炸开,令她不自觉的眯眸弯唇。


吃到了喜爱的莲子酥,姜之梨郁结的心舒畅了许多。


果然,出府走走是对的。


“夫人,你认识那位公子?”檀玉一脸好奇。


姜之梨摇头:“算不得认识,只是参宴时远远见过两次。”


“他是那家公子啊?”檀玉追问。


姜之梨用食指轻戳她的脑袋打趣:“说出来吓死你。”


“才不会,奴婢跟着夫人什么贵人没见识过。”檀玉撅嘴不以为意。


“璟王。”


“咳咳咳……夫人你说什么?奴婢耳朵没听错吧!”檀玉惊的被自己口水呛到。


姜之梨惬意的吃着莲子酥,笑看她表演变脸。


不怪檀玉如此惊讶,着实是璟王的身份过于贵重。


当今圣上共有七子,璟王乃贵妃所出排行第三,是最受宠的皇子,连太子都要礼让三分。


如此尊贵却出现在街边糕点铺,实在稀奇。


郁祈然忙了几日,终于清闲下来。


程锦初盘了多日账册,也理清了侯府内务。


这日晚间,程锦初同郁祈然道:“我细细盘算,库中银两加上圣上赏赐,以及我爹留给我的银票,堪堪也只能维持侯府半年开销,所以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得开源节流。”


“你有何打算?”郁祈然放下茶盏认真倾听。


程锦初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道:“先消减府中不必要的开支节流,再买铺子做生意开源。”


“可上京富商云集,各路生意皆已饱和,想要赚钱实属艰难。”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可行性不高。


“我有办法。”程锦初狡黠一笑。


六章 心动


见成功勾起郁祈然的兴趣,程锦初得意道:“你可记得我同你说过,我祖上是酒商,有祖传秘方。”


郁祈然闻言心下一震,随即面上露出喜色。


男子皆好酒,这的确是门好生意,且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明日我们就去寻寻合适的铺子,顺便带孩子们瞧瞧上京是何模样。”程锦初已然迫不及待。


烦愁多日,这个大难题总算有了解决之法,令她畅快不已。


姜之梨不是想让她难堪吗?她必要让姜之梨好好瞧瞧,她是如何稳掌侯府的。


“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郁祈然歉疚的拉她入怀,低头吻上她的唇。


程锦初羞涩回应,双臂攀上他的脖颈与之缠绵。


两人正亲热,屋外响起婢女的声音。


“侯爷,太夫人有请。”


“这么晚了,母亲找你做什么?”两人分开,程锦初微喘着问。


郁祈然整理好衣服起身:“不知,我去去就回,你先歇息。”


吹了一路夜风,到郁母所住的汀兰院时,郁祈然已经恢复如常。


“母亲叫我来有何要事?”


郁母吃着燕窝道:“你回京已有多日,该陪梨儿回趟娘家了,我瞧明日就很好。”


“过几日吧,明日我……”


“六年前你便不曾陪她回门,立平妻一事又惹的她心有怨懑,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拖了,现下还有什么事比她更重要吗?”


“是啊侯爷,夫人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你该敬她爱她。这几日你的冷落,已经让府里生出风言风语了。”郁祈然的乳母苏嬷嬷,也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诫。


郁祈然是她带大的,疼爱如亲生子一般。六年来姜之梨为侯府的付出她也看在眼里,实不该受此冷落。


郁祈然沉默片刻:“我知道了,明日我陪她回姜家。”


“你去知会梨儿一声,让她有个准备。”郁母欣慰摆手,苏嬷嬷也宽心笑了。


“劳母亲和嬷嬷为我操心了。”郁祈然起身,脚步沉重的去了听竹楼。


姜之梨刚沐浴完,坐在美人榻上让楮玉给她擦头发。


郁祈然一踏进屋子,带着水气的氤氲幽香便扑鼻而来。


“侯爷。”楮玉赶忙行礼。


姜之梨穿着杏色寝衣,颈前大片雪肤裸露在外,纤细腰肢若隐若现,一双澄澈水眸盈盈而望。


郁祈然忽觉腰腹一紧,脊背发烫,难耐的咽了咽口水。


“侯爷可是有事?”姜之梨示意楮玉继续擦头发。


郁祈然瞥了楮玉一眼,压下胸中燥热,低哑开口:“明日我陪你回姜家。”


姜之梨一愣,随后掩不住欣喜道:“当真?”


“嗯。”郁祈然颔首:“需要我备些什么?”


姜之梨展颜道:“不用,我早已经备好了,侯爷陪我走一趟便可。”


未曾回门,又六年方归,此次回姜家意义重大,姜之梨早便将礼品准备妥当了。只是郁祈然一直早出晚归,她没机会同他提及此事。


今日他主动提起,倒是难得。


“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看她如此高兴,郁祈然也生出几分愉悦弯了唇角。


“好。”姜之梨欢喜应下,末了见郁祈然没走,颦眉问:“侯爷还有事?”


他是她的夫,她竟半点也不留他,反而还赶他走。


郁祈然抿唇,心底生出一股烦躁不愉。


瞧着姜之梨姿容绝色的脸和窈窕的身段,郁祈然心神荡漾很想留宿,但想到未跟程锦初打过招呼,只得作罢。


“你早些歇息。”郁祈然转身走了。


“夫人!”楮玉一脸慎怪着急。


“怎么了?”姜之梨莫名。


“侯爷好不容易来一次,夫人怎么能赶他走。如此下去,夫人和侯爷何时才能圆房?”


姜之梨心中一咯噔。


她独自一人习惯了,又因程锦初心生嫌隙,是以未曾想到这茬。


现下听楮玉说起,她垂眸认真思考起来。


她嫁入侯府,自是想要侍夫掌家好好过日子的。可一想到郁祈然已同他人育有子女,且日日与他人教养儿女,夜夜同榻而眠,她心里很是膈应。


若她留宿郁祈然,那她算什么?侍寝吗?


自嘲苦笑,若早知嫁入侯府是这般模样,她定不会高攀。


“夫人,下次侯爷再来,你可不能再如此了。”


“锦夫人的嫡长子都已五岁,夫人再不抓紧,将来这侯府……”


将来这侯府便是程锦初母子的了。


嫡长子,继位袭爵理所应当,便是她现在生也来不及了。


郁祈然回到揽云院时,程锦初还没睡。


“夫君回来了。”程锦初笑着将他迎进屋,装作随意的问:“母亲找你有何要事?”


郁祈然走到床榻边坐下,程锦初侍侯他宽衣就寝。


“母亲让我明日陪姜之梨回姜家。”


程锦初解腰带的手一僵:“非得明日吗?”


郁祈然颔首:“抱歉,后日我再陪你们逛上京。”


“好。”程锦初压下酸涩不快,扬起笑脸道:“那明日我就先束整侯府,消减节流。”


“委屈你了。”郁祈然握住她的手,拥着她倒向床榻。


一番缠绵后,程锦初心中的不满消散,餍足的枕着郁祈然的臂膀入睡。


翌日一早,听竹楼就忙开了。


“快,把那套红翡滴珠金步摇拿来,配夫人这鸾凤凌云髻正适合。”


“夫人,侯爷已经等在楼下了。”


“请侯爷稍后,夫人马上就好。”


一刻钟后,楮玉总算满意自己的成果,扶着盛装的姜之梨下楼。


郁祈然负手站在院里,看下人来来回回将礼品搬到马车上,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慢点。”檀玉牵着裙角脆声道。


听到声音郁祈然抬眸,瞧见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的姜之梨,踩着楼梯缓步而下。发间的滴珠步摇在晨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衬的她雍容华贵美似天仙。


姜之梨对上郁祈然投来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神。


今日郁祈然也穿了一身碧色绣银竹长袍,头戴金冠腰束白玉带,琼林玉树的站在院里,惹的洒扫婢女频频侧目。


两人竟穿了同色的衣服,还真是巧。


“夫人小心脚下。”楮玉小声提醒。


郁祈然几步走到楼梯口,朝姜之梨伸出手。


迟疑了一瞬,姜之梨将被楮玉扶着的手,放入了郁祈然宽大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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