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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二十年春，先帝驾崩，太子周景珩继位。
苏沉璧从肩伤中痊愈不久，便身着皇后朝服，在百官朝贺中步入太和殿。九凤冠沉重异常，每走一步，珠帘晃动间都能看到殿下跪拜的群臣。而在最前排，苏玉瑶一身素服，低头掩饰眼中的怨毒。
"众卿平身。"周景珩——现在该称皇上了——声音沉稳有力。
苏沉璧站在他身侧，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刘家、王家的党羽已基本清除，但朝堂上仍有不少潜在敌人。尤其是站在文官首位的林丞相，看似恭敬，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位太后的亲哥哥，前世可没少推波助澜。
礼成后，苏沉璧回到新安排的凤仪宫。这里比东宫宽敞许多，却也冷清许多。周景珩登基后便忙于政务，常常通宵达旦，她已经三日未与他单独相处了。
"娘娘，太后派人来了。"青桃轻声禀报。
苏沉璧整了整衣冠："宣。"
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孙嬷嬷，一脸倨傲："太后懿旨，请皇后娘娘即刻前往慈宁宫。"
连个"请"字都说得如此勉强。苏沉璧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如仪："本宫这就去。"
慈宁宫内，檀香缭绕。太后冯氏端坐上首，虽已年过五旬，却保养得宜，一双眼锐利如鹰。她身侧站着一位妙龄女子，一袭淡粉宫装，不是苏玉瑶是谁？
"臣妾参见太后。"苏沉璧福身行礼。
太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半晌才道："起来吧。皇后伤势可大好了？"
"托太后洪福，已无大碍。"
"那就好。"太后放下茶盏，"皇上刚登基，后宫需得安稳。你身子弱，哀家想着，不如让苏才人协助你打理六宫？"
果然来了。苏沉璧余光瞥见苏玉瑶嘴角掩不住的得意。前世太后也是这样，先是以"体恤"为由分她的权，最后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
"太后体恤，臣妾感激不尽。"苏沉璧不卑不亢，"只是苏才人位份尚低，恐难服众。不如先晋为嫔，再..."
"皇后考虑得周到。"太后打断她，"那就晋为瑶嫔，赐居景仁宫。"
景仁宫？那可是离皇上寝宫最近的宫殿！苏沉璧心头一凛，却也无法反驳："臣妾遵旨。"
离开慈宁宫，苏沉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太后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扶持苏玉瑶分宠。而更令她心惊的是，苏玉瑶何时与太后搭上了线？看来即使刘家倒台，她的好妹妹也找到了新靠山。
"娘娘..."青桃担忧地唤道。
苏沉璧深吸一口气："去查查，太后与苏家有什么关联。"
青桃很快带回消息：太后的侄女冯**，去年嫁给了二皇子为侧妃。二皇子事败后，冯**吞金自尽。
"原来如此。"苏沉璧冷笑。太后这是要为侄女报仇啊。难怪前世她那么积极地参与陷害自己——二皇子倒台，自己这个"平叛功臣"自然成了眼中钉。
当晚，周景珩终于驾临凤仪宫。苏沉璧正要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肩伤可还疼？"
这简单的关切让苏沉璧鼻尖一酸。她摇摇头："已经好了。皇上...近日劳累？"
周景珩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日未好好休息。他叹了口气："朝中事务繁杂，边关又起战事..."他顿了顿，"太后今日召见你了？"
苏沉璧点头："晋了苏玉瑶为嫔。"
"朕知道了。"周景珩眉头微蹙，"暂时顺着她，朕自有打算。"
暂时顺着？苏沉璧心头一刺。前世他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但她很快压下情绪："臣妾明白。"
"沉璧..."周景珩突然握住她的手，"给朕一点时间。等朝局稳定..."
他没有说完，但苏沉璧懂他的意思。她该高兴的，他这是在解释，在安抚。可心中那股不安却挥之不去——前世的周景珩，也曾给过她类似的承诺。
"皇上不必挂心。"她勉强一笑，"臣妾...理解。"
周景珩深深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匆匆赶来的李公公打断："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
这一夜，周景珩再次通宵未归。而接下来的日子，他来得越来越少。更糟的是，宫中开始流传皇后"不能生育"的流言。
"听说是太后身边的孙嬷嬷传的。"青桃愤愤道，"说娘娘肩伤伤了根本，无法为皇家开枝散叶。"
苏沉璧冷笑。前世也有这样的流言，只不过那时是因为她"不慎"落水。看来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只是换了个由头。
"娘娘，还有一事..."青桃欲言又止，"瑶嫔近日频频往慈宁宫跑，而且...皇上昨晚去了景仁宫。"
苏沉璧手中的茶盏一顿："多久？"
"就...半个时辰。说是讨论宫务。"
半个时辰。苏沉璧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心中那股刺痛却真实得无法忽视。前世的周景珩也是这样，先是偶尔去苏玉瑶宫中，后来...
"备轿，本宫要去慈宁宫请安。"
慈宁宫外，苏沉璧"偶遇"了刚出来的苏玉瑶。一袭鹅黄纱裙，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好不娇艳。
"姐姐~"苏玉瑶亲热地挽住她的手，"妹妹正想去给姐姐请安呢！"
苏沉璧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妹妹有心了。"
"姐姐别这么生分嘛~"苏玉瑶压低声音，"皇上昨晚还提起姐姐呢，说姐姐...太过操劳，该好好休息。"
这话明着关心，实则挑衅。苏沉璧强忍怒意："本宫很好，不劳妹妹挂心。"
"那就好。"苏玉瑶笑得甜美，"对了，太后赐了妹妹一些助孕的秘方，姐姐要不要也试试？"
苏沉璧脸色一白。苏玉瑶见状，得意地福了福身："妹妹告退。"
看着苏玉瑶远去的背影，苏沉璧胸口剧烈起伏。前世的场景与现在重叠，让她几乎喘不过气。难道历史真要重演？不，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太后这次倒没为难她，只是话里话外暗示"皇上需要子嗣""皇后当以大局为重"。苏沉璧一一应下，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回宫后，她立刻召来裴云川——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
"查查太后的娘家，冯家。"她直截了当，"尤其是与二皇子的关联。"
裴云川领命而去。三日后，他带来一个惊人消息：冯家与二皇子不仅有姻亲关系，更有大量秘密资金往来。而资金源头，竟与南疆有关！
"南疆..."苏沉璧瞳孔微缩。先帝中的是南疆毒，母亲中的也是南疆毒...这一切都连起来了！
"还有一事。"裴云川压低声音，"瑶嫔近日频繁接触一个来自南疆的嬷嬷，据说是太后赐的。"
苏沉璧心头警铃大作。南疆嬷嬷？前世她被打入冷宫的导火索，正是宫中发现了南疆巫蛊之物！
"继续盯着，但别打草惊蛇。"
裴云川欲言又止："娘娘...皇上近日..."
"皇上怎么了？"苏沉璧声音不自觉地紧绷。
"皇上命微臣秘密调查冯家在军中的势力。"裴云川轻声道，"娘娘，皇上他...并非表面那般冷落您。"
苏沉璧心头一暖，随即又警惕起来。不能心软！前世她也曾以为周景珩冷落她是有苦衷，结果...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裴云川走后，苏沉璧独自站在窗前。暮春的风带着花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她该相信周景珩吗？若他真如裴云川所说在暗中布局，那他的"冷落"就是保护；若不是...那她就是在重蹈前世覆辙。
"娘娘..."青桃匆匆进来，脸色煞白，"瑶嫔带人往这边来了，说是奉太后之命...搜查！"
苏沉璧浑身一凛。来了！和前世一样的戏码！
不等她反应，苏玉瑶已带着一群嬷嬷太监闯了进来："姐姐恕罪，妹妹奉太后懿旨，搜查各宫巫蛊之物。"
"巫蛊？"苏沉璧强作镇定，"本宫宫中怎会有此物？"
"这可难说。"苏玉瑶冷笑，"有人举报，说看见凤仪宫的宫女在***埋东西。"
说话间，一个嬷嬷已从苏沉璧的妆台下"搜出"一个布偶，上面扎满银针，还写着生辰八字。
"这不是太后的生辰吗？"苏玉瑶夸张地惊呼，"姐姐，你竟敢诅咒太后！"
苏沉璧看着那个粗糙的布偶，心中冷笑。前世他们好歹还做得精致些，这次竟如此敷衍。看来太后是迫不及待要除掉她了。
"本宫从未见过此物。"她平静道。
"那就要请姐姐去慈宁宫解释了。"苏玉瑶得意洋洋，"来人，请皇后娘娘移驾！"
苏沉璧被"请"到慈宁宫时，太后正一脸震怒地等着她。
"苏氏！哀家待你不薄，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苏沉璧跪在冰冷的地上，心中却异常冷静。这一幕与前世何其相似，只是提前了。她抬头直视太后："臣妾冤枉。那布偶粗糙简陋，若真是臣妾所为，怎会如此轻易被搜出？"
"还敢狡辩！"太后拍案而起，"来人，去请皇上！"
当周景珩匆匆赶到时，苏沉璧仍跪在地上，而太后正声泪俱下地控诉她的"罪行"。
"皇上明鉴，"太后指着那个布偶，"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断不能轻饶！"
周景珩面无表情地听完，看向苏沉璧："皇后有何话说？"
这一声"皇后"冷淡疏离，让苏沉璧心头一颤。她抬头直视周景珩的眼睛："臣妾没有做过。"
"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太后厉声道。
周景珩沉默片刻，突然道："皇后近日操劳过度，精神不济。不如...暂居冷宫静养，待事情查明再说。"
冷宫！苏沉璧如坠冰窟。尽管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两个字从周景珩口中说出，仍是痛彻心扉。前世的悲剧，终究要重演了吗？
"皇上！"她忍不住喊出声，"臣妾冤枉！"
周景珩别过脸，不与她对视："来人，送皇后去静心苑。"
静心苑，名字好听，实则是冷宫中最偏僻的一处。苏沉璧被两个嬷嬷架着往外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周景珩。他站在逆光处，面容模糊，唯有那明黄龙袍刺得她眼睛生疼。
这一刻，苏沉璧忽然不确定了。裴云川说周景珩在暗中布局，可眼前这个将她打入冷宫的男人，真的还在乎她吗？
冷宫凄清，夜风呜咽。
苏沉璧坐在破败的窗前，望着那一弯残月。她早该知道的，重生一次又如何？有些事终究无法改变。就像周景珩，无论前世今生，最终都会选择放弃她...
"娘娘..."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
苏沉璧警觉回头，只见裴云川的脸出现在窗缝间："裴大人？"
"娘娘别出声。"裴云川递进来一个小包袱，"里面有干粮、火折子和...这个。"
苏沉璧打开包袱，最下面是一封密信。借着月光，她认出是周景珩的笔迹，只有寥寥数字：
"信我，三日后。"
信我？苏沉璧苦笑。前世的周景珩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呢？可心底又有个微弱的声音在问：万一这次是真的呢？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月光下，她发现信纸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
"南疆巫医已招供，冯家与先帝之死有关。"
苏沉璧瞳孔骤缩。若真如此，那周景珩的"冷落"和今日的"处罚"就都说得通了！他在引蛇出洞，而自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思及此，苏沉璧忽然冷静下来。她凑近窗缝："裴大人，帮我做件事。"
"娘娘请讲。"
"我母亲留下的玉佩，藏在凤仪宫寝殿第三块地砖下。"苏沉璧低声道，"把它交给皇上，就说...林雪柔的女儿，信他这一次。"
裴云川领命而去。苏沉璧回到破旧的床榻上，望着斑驳的屋顶。三天，只要熬过这三天，就能知道周景珩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窗外，一弯残月被乌云遮蔽，天地陷入黑暗。就像她此刻的心，在希望与绝望间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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