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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欢的煎饼摊被掀翻第三次时，她终于记住了林美怡轻蔑的笑声。“区区卖煎饼的，
也配跟我抢男人？”曾经靠她煎饼供养的顾行之，此刻正为白富美撑着伞。
而另外两个她曾用积蓄救出深渊的男人，一个冷眼旁观，一个悄然路过。五年后，
国际美食颁奖礼上。新晋食神林欢端着香槟，面对三个分别成为行业巨擘的男人的忏悔。
她唇角微扬：“请问你们哪位？”一油烟裹着面糊的焦香，滋滋地在铁板上冒泡，
林欢的手腕利索地一转，竹蜻蜓似的推板就将面糊摊成一张完美的圆。鸡蛋磕下去，
“刺啦”一声响，金黄迅速覆盖了浅棕，她撒上葱花、香菜，榨菜末，
手势快得几乎带起残影。旁边等着的大学生***鼻子，眼睛盯着那颗即将被敲碎的火腿肠。
大学城的美食街，傍晚时分总是这样喧腾热闹，各种小吃摊前挤满了饥肠辘轆的年轻人。
林欢的煎饼摊前队伍排得老长，她额上沁出细密的汗，也顾不上擦，只飞快地做着饼，收钱，
找零，嘴角习惯性地抿着一个近乎微笑的弧度，眼神却有些空，像是透过这忙碌，
看到了别的什么。“老板，加两个蛋，一根肠！”“好嘞。”她应着，
声音被淹没在鼎沸人声里。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
咄咄逼人，由远及近。人群像是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下意识让开一条道。林欢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锃亮的、鞋跟尖得能当凶器的奢侈品牌高跟鞋，往上是纤细的脚踝，
然后是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裙。林美怡站在摊前，微微昂着下巴，
精心描画过的眼睛扫过油腻的摊车，毫不掩饰那里的嫌恶。她身边，站着顾行之。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
他还是那么好看，眉眼清俊，只是此刻那神情淡淡的，目光落在林美怡身上，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奉承，甚至没往林欢这边瞥一眼。林欢抓着铲子的手紧了紧，
指节有些发白。铁板上的煎饼边缘微微焦糊，发出一点难闻的气味。“哟，生意不错啊。
”林美怡开口了，声音又甜又脆，却像裹了冰碴子，“就这玩意儿，吃了不怕拉肚子吗？
”队伍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嘘声，但没人敢大声说什么。这阵仗，一看就不好惹。林欢垂下眼，
默默将那个有点焦糊的煎饼铲起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声音低低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事？”林美怡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玻璃刮过铁皮，刺耳得很，
“来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山珍海味，能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呀。”她说着，
目光却斜向旁边的顾行之，意有所指。顾行之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在的神情，
他终于飞快地扫了林欢一眼，那眼神复杂，但更多的是催促，仿佛在怪她为什么不赶紧低头，
息事宁人。他轻轻拉了一下林美怡的胳膊：“美怡，算了，
这么多人看着……”“看着怎么了？”林美怡声音陡然拔高，甩开他的手，“我见不得人？
还是她这摊子见不得人？”她往前一步，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林欢脸上，“我告诉你，
卖煎饼的，顾行之现在是我的人，你最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别一天到晚想着癞***吃天鹅肉！区区一个摊煎饼的，你也配？”难堪像滚烫的油，
泼了林欢一身一脸。周围的目光针一样扎过来。她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只能看着顾行之。他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只低声下气地对林美怡说：“美怡，
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们走吧，你不是想吃法餐吗？”“走？”林美怡冷笑，她突然抬手，
猛地一挥！“哗啦——哐当！”摊车上摞着的几摞一次性纸杯、包装袋被扫落在地。
竹筐里的生鸡蛋被带倒，摔在地上，黏稠的蛋清蛋黄溅开，弄脏了林欢洗得发白的裤脚。
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林欢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铁板上的煎饼彻底糊透了，
冒着黑烟。林美怡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拍了拍手，轻蔑地哼了一声，
挽住顾行之的胳膊：“走吧，亲爱的，这儿味儿真冲。”顾行之几乎是立刻被她拉着转身，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林欢一眼，没有为她说一个字，
就像她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碍眼的障碍物，被清除掉是理所当然。他们相携着走远，
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渐次消失。人群沉默了一会，慢慢又恢复了流动，只是经过煎饼摊时，
脚步都快了些，目光也躲闪着。林欢慢慢地蹲下去，看着一地的狼藉。蛋液混着灰尘，
肮脏不堪。她伸出手，想去捡那些还没完全摔碎的鸡蛋，手指却抖得厉害。视线里，
忽然多了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她猛地抬头，
眼底不自觉地升起一丝微末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期待。是季明。他不知何时来的，
站在那儿，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身形清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一地的混乱。他的眼神很深，像一口古井，看不出情绪。林欢张了张嘴，想叫他，
名字卡在喉咙里。他却只是看了她几秒，然后，像是路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故现场，
漠然地移开了视线，脚步一转，绕开了那摊污秽，径直走入了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连一句“怎么了”都没有。林欢蹲在那里，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姿势，一动不动。
傍晚的风吹过，带着食物残渣和灰尘的气味，吹得她眼睛发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原来，
这就是她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一个煎饼一个煎饼供出来的大学生。第一个，顾行之，
骗她感情，弃她如敝履。第二个，季明，视她如无物，陌路不如。她慢慢地站起身，
拿起扫帚和簸箕，一点一点，沉默地清理残局。铁板上的黑垢得用力才能刮掉，
发出刺耳的噪音。这只是一个开始。林美怡似乎从中找到了无限的乐趣。隔三差五，
她就会出现在美食街，像是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然后必定要在林欢的摊前找点不痛快。
有时是带着几个**妹，指着林欢的摊子娇笑：“看呀，就是她，
天天想着勾引别人男朋友呢！”然后买上十几个煎饼，让林欢不停地做，做完之后，
又嫌弃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喂狗都不吃！”有时是故意开车经过，
跑车的轰鸣声吓得客人躲闪，溅起的泥水弄脏林欢刚刚洗干净的摊车玻璃。最过分的一次，
林美怡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罐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腥臭液体，趁着林欢低头找零钱的功夫，
猛地泼在了摊车和林欢的身上！那味道极其恶心，像是腐烂的鱼虾混合着泔水，
瞬间引来苍蝇嗡嗡作响。周围的客人捂着鼻子迅速散开。林欢整个人僵住了，
粘稠腥臭的液体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滴落，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又恶心。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哎呀！不好意思哦！”林美怡站在几步开外，
拿着空罐子，脸上是夸张的、毫无歉意的笑，“手滑了~你这摊子太油腻了，我帮你去去油！
”她身后的顾行之，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过了。他张了张嘴，
像是想说什么。林欢猛地看向他，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近乎绝望的怒火和乞求。
求他说句话，哪怕只是一句制止。顾行之接触到她的目光，顿了一下，
那一点点动摇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烦躁和不耐烦。他偏过头，
对林美怡低声道：“玩够了吧？玩够了就走了，味道难闻死了。”他甚至，掏出了手帕，
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仿佛她是什么散发着瘟疫的垃圾。林美怡得意地大笑起来，
亲热地搂住他的胳膊：“走吧走吧，真是晦气！”那一刻，林欢站在那摊腥臭里，
看着那两个相携离去的背影，周围是路人或同情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
她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连心脏都冻得发硬，停止了跳动。
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收拾完的。她推着散发着恶臭的摊车，几乎是逃离了那条街，
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她把自己泡在冷水里，搓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发红破皮，
那味道却好像已经渗进了骨头里。夜里，她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冷得直哆嗦。
意识模糊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把热乎乎的煎饼塞给顾行之，
把皱巴巴的学费塞给季明，
把身上最后一点钱给那个缩在角落、眼神阴鸷的周礼……他们都说：“欢姐，
以后我一定报答你。”烧得糊涂了，她竟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打湿了破旧的枕巾。病好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里那点空茫和习惯性的顺从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冰冷的坚硬。她依旧出摊，风雨无阻。只是更加沉默，
手上动作更快，做的煎饼味道却似乎更好了。她甚至研究起了新酱料，尝试不同的面粉比例。
林美怡再来时，发现这卖煎饼的女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那双眼睛看着她时，
不再有卑微的祈求，而是像看一块冰冷的铁板，无波无澜。这种无视让林美怡更加火大，
变本加厉地找麻烦。摊车又一次被掀翻。热乎乎的饼、鸡蛋、生菜叶撒了一地。
林欢没哭没闹，甚至没有去看扬长而去的林美怡和顾行之。她只是默默扶起摊车，
检查煤气罐是否安全，然后开始收拾。旁边卖奶茶的小姑娘看不过去，跑来帮她。“欢姐，
你……你报警吧！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林欢动作停了一下，摇摇头：“没事。”报警？
有什么用呢？林美怡有的是办法脱身，然后只会迎来更疯狂的报复。她谁也靠不住，
只能靠自己。她抬起头，看着这座城市灰蓝色的天空，高楼大厦像冰冷的钢铁森林。
她曾经以为用自己的温暖能焐热几块石头，现在才知道，石头就是石头。她得自己爬起来。
必须自己爬起来。她把所有被践踏的尊严、所有吞咽下去的委屈、所有冰冷的绝望，
都狠狠地揉进了面团里，摔打在铁板上，化成了一声不吭的力气。
生活的恶意并未因她的沉默和坚韧而停止。那是一个雨夜，雨水淅淅沥沥，街上行人稀少。
林欢提前收摊，推着沉重的摊车往回走。巷子深且黑，路灯坏了好几盏。突然，
几个黑影从角落里窜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流里流气的打扮，眼神不怀好意。“妹妹，
这么晚还出摊啊？辛苦哦。”“哥几个没钱吃饭了，借点钱花花？”林欢心头一紧，
攥紧了口袋里今天刚收的、还带着体温的零钱。那是下个月的房租和进货的本钱。
她护着摊车，慢慢往后退：“我…我没钱。”“没钱？”为首的那个黄毛嗤笑一声，
上前一步，猛地推了她一把，“骗鬼呢！给我搜！”另外两人围了上来，粗暴地去扯她的包，
抢她手里的零钱盒。挣扎间，零钱盒掉在地上，硬币纸钞滚了一地，混入泥水里。“妈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黄毛见她反抗，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下来。林欢闭上眼，
下意识地缩起肩膀。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声闷响，接着是男人的惨叫声和怒骂声。
她猛地睁开眼。雨幕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动作狠厉地收拾着那几个混混。他身手极好，
几下就把人打翻在地。混混们见不是对手，连滚爬爬地骂咧着逃走了。男人转过身，
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几缕贴在额前。巷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
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一股未散的戾气。是周礼。那个她最早资助，
性格也最阴郁孤僻的周家私生子。他高考后几乎是被周家人像扔垃圾一样赶出来，
是她把他从桥洞里找回来，用一个个煎饼喂饱他，给了他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凑钱让他去读大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林欢几乎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即便动了手，
也依旧透着一种与***混格格不入的冷峻和贵气。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雨水顺着他深刻的脸部线条滑落。他的目光扫过她狼藉的摊车，扫过地上泥水里的钱，
最后落在她苍白湿透的脸上。林欢的心脏莫名地提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
她几乎以为会听到一句久违的“欢姐”，或者一句“你没事吧”。然而没有。
周礼只是看了她几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动，
甚至连一丝同情或怜悯都没有。就好像刚才出手，只是顺手打发掉了路边吵人的野狗，
与这野狗旁边站着谁，毫无关系。他什么也没说。然后，他漠然地从她身边走过，
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的、不值得多看一眼的摊贩。他的皮鞋踩过泥水里的***，
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的黑暗里。林欢孤零零地站在雨夜中，
看着地上那些被踩进泥里的硬币和纸钞，又看看周礼消失的方向。先是顾行之的冷漠，
季明的视而不见，现在，是周礼的彻底无视。她慢慢地蹲下去，伸出冻得发红的手，
一枚一枚，一张一张，去捡那些脏污的钱。雨水冰冷地打在她的背上，头上，
她却感觉不到冷了。因为心里那片曾经温热的地方，已经彻底冻成了坚冰。
她擦掉一张十元纸币上的泥水，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会再哭了。
也不会再期待了。她只有自己了。二雨水冰冷，泥水肮脏，林欢的手指冻得通红，
几乎失去知觉，但她固执地、一遍遍地擦拭着那些沾满污泥的纸币和硬币。每擦干净一枚，
她心里的冰层就加厚一寸，那点残存的、可笑的软弱就被彻底冻结一分。
周围有零星的脚步声路过，有人投来好奇或怜悯的一瞥，但无人驻足。
在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里，一个在雨夜泥泞中捡拾零钱的摊贩，太过寻常，
寻常到引不起任何多余的关注。她终于捡起了最后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
小心翼翼地放回那个被摔得有些变形的零钱盒里。然后，她站起身，扶起沉重的摊车，
一步一步，推着它蹒跚地走向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租金低廉的破旧出租屋。那一晚后，
林欢消失了。从大学城美食街，从所有熟悉她煎饼摊的学生视线里，彻底消失了。
就像一滴水蒸腾在了喧闹的都市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起初，
还有人偶尔会议论起那个手艺不错、总是沉默寡言却莫名招惹富家女找茬的煎饼摊女老板。
但很快，新的摊贩占据了那个位置，新的热闹覆盖了旧的记忆，再没人提起她。---五年，
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五年，足以让一座城市的天际线增添几座摩天大楼，
足以让流行的服饰风格变换几个轮回，也足以让一个人，从尘埃里挣扎着开出花来。法国，
巴黎。灯光璀璨，衣香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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