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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璃将车子停在“裴园”门口时,前面已然停了一排豪车。
她下车,想要拿出自己为老太太准备的寿礼。
结果后备箱打开,里面被塞得满满登登的,都是用素色丝绸包裹的黄花梨木匣。
而她自己准备的礼物,则被排挤到一个可怜的角落。
裴聿修孝顺,有门路有眼界,投其所好的同时也彰显心意与品位。
这些物件儿,都是他在天南地北搜罗来的吉祥物,比如“南山寿”白玉摆件儿,或是一对儿黄铜鎏金瑞兽镇纸。
每逢年节,他都会一一将礼物奉上,亲自介绍每件器物的来历、年代和特色。
不敷衍、懂尊重,每次都把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东西有人拿,你负责拿我就行。”
裴聿修穿好西装外套,扣上扣子,领带却怎么也打不好。
沈栖璃拨开他的手,扯过领带,三下五除二系了个漂亮的温莎结。
裴聿修睨着她,想起刚新婚时,她也是这样为他打领带。
同样白皙的小脸儿,同样认真的神情,就是那时手生,一根绳子绕来绕去差点儿没把他勒得归西。
他手把手教她,教着教着,就从领带款式教到床上姿势...
沈栖璃的一声“好了”,将他从心猿意马中唤了回来。
她自觉挽起他手臂,走进宅子。
裴聿修浑球儿,每次回老宅老爷子都用茶杯跟他“打招呼”。
自婚后身上挂了个沈栖璃,他就再没淋过茶水、再没挨过碎瓷片子。
今日是老太太寿宴,一大家子就等他们两口子回来开餐了。
“奶奶!”
裴聿修伸展双臂,献了个贴面吻,又很自然地坐到老太太身边的位子上。
老太太故作生气打了他一下,“臭小子一走就是俩月,心里还有我这个奶奶吗?”
裴聿修桃花眼潋滟,看谁都深情,“一个月前就该回来的。原本谈妥的跨境并购,临签字了,对方那群老狐狸抓着欧盟新出的条款坐地起价,咬死了要重新评估…”
“几十个亿的欧元盘子,卡在这种技术细节上,法务和投行的人快把会议室当战场了,二十四小时轮轴吵…”
“我出趟门,回来桌子就能多出一尺厚的异议书。”
“牵一发动全身,我不在那盯着,手底下的人镇不住场子。”
裴聿修一顿倾吐苦水,成功将老太太的表情由嗔怒变心疼。
她摸着孙子的发顶,浑浊的眼里有泪,“别这么拼,钱不够花,奶奶给啊!”
老太太对裴聿修这个小孙子的疼爱,从家宴的座位上就可窥见一斑。
她有四个儿子、六个孙子,裴聿修可是自两岁起,就能上桌坐在爷爷奶奶身边撒娇的那个。
除了长相出众外,他舌灿莲花,实在讨老人家喜欢。
这不,他看中了老太太手腕上那只极品帝王绿翡翠手镯,二话不说就撸了下来。
“借栖璃戴几天玩玩儿,她身上太素,没点儿装饰不好看。”
话落,拍拍身边新添的椅子,示意沈栖璃坐过来。
母亲舒婉华鼻翼翕动,情绪俨然游离在理智和愤怒之间,“这是***的陪嫁。”
言外之意:我都没有,你说撸就撸下来,说送就送给你媳妇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当着十几口家里人和里三圈外三圈佣人的面,裴聿修像个土匪流氓似的,沈栖璃觉得丢脸!
“没有从寿星手里抢东西的道理,给奶奶戴回去!”沈栖璃是咬着牙说的。
可她奋力维持的体面,还是架不住裴聿修劲儿大,硬生生套进了她左手手腕,擦得虎口处一片微红。
随即,裴聿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檀香小盒。
打开,里面躺着一个银杏子手串,佩珠是蜜蜡和红珊瑚。
他的声音变得柔软,“提前回来两天,去青檀寺求的千秋柏籽福寿串。请大师加持过的,愿您福寿安康。”
话落,将手串套在老太太手腕上。
有什么礼物,能比得上这亲自求取“福寿安康”的心意和诚意呢!
翡翠手镯立刻不香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搂着裴聿修喊“乖孙儿”。
这显眼包,可让他装明白了!
他嘴上哄老太太,手却攥紧沈栖璃的手。
在桌子底下,轻轻摩挲她虎口蹭红的地方。
……
饭后,一大家子在园子里消食。
老太太老爷子都爱听戏,大儿子裴松岩特意从京市请来的名角儿。
不但临时搭了个戏台子,还准备了一套唱青衣的衣服,准备给老太太过过戏瘾,***一把秦香莲。
儿子儿媳们忙着捧场,孙辈们就聊聊生意,谈谈投资风向。
裴聿修上面有两个亲哥哥,二叔家有两个弟弟,三叔家一个弟弟,四叔丁克,至今没要孩子。
老爷子曾经调侃,“裴家曾人丁兴旺,你太爷生了我们哥七个,到了我这儿,只堪堪生了四个。你们哥们就更不争气,一个比一个生的少,老四干脆直接绝后。咋,姓裴的生着生着就没墨啦?”
因此,沈栖璃作为裴家第一个孙辈的媳妇儿,免不了被花式催生。
方才席间,老太太一个劲儿地给沈栖璃夹菜,“多吃肉,多吃肉才能生出孩子。”
眼见盘子里的肉都堆成小山,她这边儿吃,老太太那边续,给她都吃恶心了。
裴聿修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奶奶,我才是出力的那个,怎么不给我夹肉?到时候我力不从心,您跟重孙见面的日子可就遥遥无期了。”
父亲裴松岩重重放下筷子,“这种事儿还用奶奶催?你们结婚也两年多了,身体有病就去治,没毛病就生个孩子出来。”
裴聿修扯唇浑笑,“妈,生个孩子出来给我爸玩儿,我看他比我急。”
裴松岩太阳穴突突直跳。
舒婉华脸色一黑,“在爷爷奶奶面前,别什么都说。”
这个话题就算岔过去了。
现在,在园子里吹着风、听着曲儿,倒有些意兴阑珊了。
二叔家的小儿子裴骁然,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报道,突然开口:“小裴爷捐楼背后秘辛?!知情人曝:燕大藏娇,音乐学院学生或是‘聿修楼’真正女主。这不瞎写吗,什么音乐学院学生,分明是音乐学院老师。”
刚閤上眼的裴聿修缓缓睁开,歪着脑袋睨向裴骁然,声音懒懒的,“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裴骁然:“三嫂也不介意吗?”
沈栖璃笑笑,“八卦而已。爷爷是燕大校友,你三哥捐楼当然是以爷爷名头。现在,裴振成的大名,已经上了燕大光荣榜,对吧。”
裴聿修再次闭上眼睛,拉过沈栖璃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还是裴太太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