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一团被泡烂的棉絮,沉重,混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我叫江哲,此刻,我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我还活着。
但我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眼皮重得像焊了两块铅,我拼尽全力,也只能掀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
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片惨白的天花板,和一些看不清形状的仪器轮廓。
“嘀……嘀……嘀……”耳边是单调而规律的电子音,像极了催命的倒计时。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混合着喉咙深处那股血腥的甜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我这是在哪?记忆的碎片开始缓慢地拼接。
刺耳的刹车声……卡车那两盏亮得像太阳的车灯……天旋地new……还有周浩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车祸。
我出车祸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就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的劣质玩具,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
我想动,但身体完全不听使。
...
疼痛是最好的闹钟。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痛醒的。
感觉就像有人在用电钻钻我的肋骨,一寸一寸,缓慢而坚定。
我费力地睁开眼,天花板还是那片天花板,仪器的嘀嗒声还是那个节奏。
唯一不同的是,我感觉自己好像能稍微控制一下手指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我尝试着动了动右手食指,它像一个不听话的木偶,僵硬地抽搐了一下。
能动!我心里一阵狂喜。
只要能动,就有希望。
只要我能按到床头的呼叫铃,叫来护士,让她帮我联系许念,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积蓄着全身的力气,像一只刚破壳的雏鸟,用尽全力,指挥着我的手指,朝着那个模糊的红色按钮,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一厘米,又一厘米。
汗水从我额头渗出,浸湿了纱布,带来一阵刺痒。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救命的按钮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医生。
他。
...
许念挂掉电话的时候,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一种被愚弄、被践踏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在她胸口翻滚。
车祸?ICU?江哲,你可真行。
为了不离婚,你连这种咒自己的借口都想得出来。
你把我许念当成什么了?三岁小孩吗?还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恋爱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办公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和一份摊开的合同。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她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周浩的通话记录上。
她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江哲的朋友,没有一个好东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和江哲那种不着调的男人玩到一起的,能是什么正经人?许念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甩出脑子。
她是一个理智的女人,尤其是在工作上。
...
不可能了。
许念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冰冷。
有些错误,是不能被原谅的。
她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张律师吗?是我,许念。
”“是的,关于我丈夫江哲的离婚事宜,我已经决定了。
”“财产分割方面,婚后财产一人一半,我没有意见。
房子是婚前我父母买的,写的是我的名字,这个没有争议。
”“是的,孩子……我们没有孩子。
”说到这里,许念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们曾经计划过的,等这个项目忙完,就准备要个孩子。
江哲还开玩笑说,要是生个女儿,就叫“江念念”,要是生个儿子,就叫“江许”,把她的姓也放进去。
现在看来,多么讽刺。
“我只有一个要求,”许念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尽快。
”“我希望离婚协议书,明天就能送到他手里。
”“地址?”许念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让她恶心的地方。
她报出了“伊甸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