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春雨绵绵，我趴在茶楼二层的窗台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沉。
"韵娘，老板叫你去算账。"小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同情。
我叫苏韵，今年十八岁，曾经是江南首富苏家的千金**。三个月前，苏家一夜之间败落，父亲暴毙，我从云端跌入泥潭，如今在这"听雨楼"茶楼当账房。
"来了。"我收拾好情绪，转身走向掌柜房。
听雨楼的老板叫钱胖子，是个满脸横肉的商人，见我进来，他瞟了我一眼："韵娘，昨日那批龙井的账目可算清楚了？"
"回老板，已经算清，进货成本二两银子一斤，卖出去三两五钱，除去人工和损耗，净赚一两二钱。"我递上账本。
钱胖子接过一看，眉开眼笑："不错不错，你这算盘打得比我那个老账房还利索。"
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让一让！顾家少爷的马车来了！"
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只见一辆雕花马车缓缓停在茶楼门前。车帘掀起，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下车。
此人剑眉星目，风度翩翩，正是近来江南商界风头最盛的顾家少爷——顾景深。
听说他不过二十二岁，却已经掌控着整个江南的茶叶生意，连京城都有他的商号。更传言他手段毒辣，心机深沉，许多老牌商户都败在他手上。
"韵娘，还不快去迎接贵客！"钱胖子一把推了我一下。
我匆忙下楼，正好与顾景深在楼梯口相遇。近距离看去，他比传言中的还要英俊，但那双深如古井的眼睛，却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少爷，里面请。"我欠身行礼。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点头走了进去。
钱胖子早已在雅间等候，满脸谄媚："顾少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钱老板客气了。"顾景深在主位坐下，声音清冽如泉水，"听说贵楼最近进了一批西湖龙井，本少爷想谈一笔生意。"
钱胖子眼睛一亮："顾少爷看中了我家的货，那是我的荣幸！"
"但我有个条件。"顾景深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我要包下你们茶楼三个月的龙井供应，价格按市价的八成。"
八成！钱胖子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按市价八成收购，他基本没什么利润可言。
"这个...顾少爷，您看能不能..."
"不能。"顾景深放下茶盏，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要么答应，要么我去找别家。江南做茶叶生意的，可不止听雨楼一家。"
钱胖子额头开始冒汗。他当然知道拒绝顾景深意味着什么，在江南，得罪了顾家，基本就等于被整个茶叶市场封杀。
我在一旁听着，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愤怒。
苏家当年也是这样被人逼死的。那些商界巨鳄们仗着自己的势力，任意欺压小商户，根本不把别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顾少爷。"我忽然开口，"敢问您这个八成的价格，是怎么算出来的？"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钱胖子瞪大眼睛看着我，像是不敢相信我敢在这种时候开口。
顾景深缓缓转头看向我，目光如刀："你是谁？"
"小女子苏韵，听雨楼账房。"我挺直腰板，直视他的眼睛。
"账房？"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算账的丫头，也敢质疑本少爷的决定？"
"小女子不敢质疑顾少爷，只是想为老板算一笔账。"我从怀中取出算盘，"西湖龙井进货价二两一斤，茶楼的人工、房租、水火等成本平摊下来，每斤至少要加三钱才能保本。您八成的价格收购，等于是让我们老板赔钱做生意。"
顾景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账房能算得这么清楚。
"既然知道赔本，那就更应该答应了。"他淡淡道，"赔一点总比赔光好。"
"可是顾少爷想过没有？"我继续道，"如果每个商户都被您这样压价，最后谁还愿意做茶叶生意？市场上没有了竞争，您的垄断地位虽然稳固，但茶叶的品质和创新也会停滞不前。长此以往，对顾家的生意也没有好处。"
这番话说完，屋内鸦雀无声。
钱胖子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大概觉得我是疯了，居然敢跟顾景深讲道理。
顾景深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良久才开口："有趣。一个账房丫头，居然跟本少爷谈起了商道。"
"小女子不才，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觉得，这笔生意应该怎么谈？"
我深吸一口气："顾少爷若真心想要长期合作，不如考虑入股听雨楼。您出资金和渠道，我们出茶叶和经验，利润按比例分成。这样既能保证您的利益，也能让听雨楼继续经营下去。"
顾景深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苏韵是吧？你很好。"
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钱老板，考虑一下这位苏姑娘的建议。三日后我会再来，希望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种说不清的意味："苏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等顾景深走后，钱胖子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才回过神来。
"韵娘，你可真是..."他苦笑着摇头，"不知道该说你胆大还是该说你聪明。"
我也是一身冷汗。刚才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当面顶撞顾景深。
但我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苏家败落这三个月来，我见够了世态炎凉，受够了屈辱。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不知道，这位顾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真的会考虑合作吗？
窗外春雨依旧，但我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
既然老天让我活下来，那我就要重新站起来。不仅要为自己，更要为那些像当年苏家一样被人欺压的小商户们，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商界里，撕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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